在白色冰盖上有一道修得很粗糙的栈桥。聂雪影走上那道栈桥,她的脑中又出现了向宇的回忆,向宇也曾独自行走在这道栈桥上,猎猎的寒风卷挟着雪粒从他眼前刮过去,即使五月份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些模糊的图像与眼前的场景重叠起来,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聂雪影一直走到一个能避风的地方,才将那封信又再度打开。尽管她很清楚这样做还不如直接把那封信撕成碎片,扔在风里,但她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在第一段几句近乎语无伦次的废话之后,向宇的笔迹也变得凌乱,好像他着急要把许多藏在心里的事情表达出来,抑或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还等待他迅速处理。
“我的生化实验即将成功了,我找到了克服死亡的方法。但现在还缺一样东西。”向宇写道。聂雪影回想起向宇对自己提过他所做的生化实验,关于实验的进度,向宇没有对她说实话。不知道是向宇不够信任她,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她知道这么多。无论是哪一个选项,聂雪影都感觉到难过。
她继续读着这封信。
“这样东西就是我自己。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在我死后实验继续,并提取我的血液和脑髓,将针剂制成,并给需要的人注射。这些东西具体会起怎样的效果我依然不是很确定,但人体在注射之后,也许会保留有一部分我的记忆和我的感觉,这种东西是否会侵害人体原有的记忆我还不清楚,毕竟我们还要考虑到排异反应的问题。可是,亲爱的克丽丝,我没有条件进行人体试验了。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我可以永远活着,在其他人的身体里;注射了这种药物的人,也可以活着,无论受到怎样的创伤,他们都可以继续活着,以他们的*,保存我的意志。克丽丝,我的姑娘,我多想立刻就跟你分享这一点。”
聂雪影忽然明白了过来,这种向宇授意试验出来的药剂,她也曾注射过。所以她会看到向宇所见过的东西,也因此丧失了几个月的记忆。但是这药剂又是怎么注射给她的?聂雪影皱起眉头回想,脑中闪过去几个模糊的身着军装的身影。但是看样子,克丽丝也是注射过这种药剂的。不知道克丽丝怀着怎样的心情注射的,她是否知道是向宇安排的这一切。
向宇在信里写道:“克丽丝,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做,就那样等待死亡而已。我一直在做,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我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已经安排了人手接受注射这种药剂,并且驻留在c国,作为c国永远地守卫者。安娜迟早会用中|子|弹摧毁整个c国,但是她永远不会想到,我能以这样的方式活下去。”
聂雪影蹲下来,她觉得风吹得她面颊很疼。那时候,去年c国被中|子|弹摧毁的时候,向宇早就知道安娜的下一步动向,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去做任何应对。他预感到了c国的覆灭,他也接受了这个覆灭,因为他还布了一个局,至他死后开启。
“克丽丝,我想你是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向宇的字迹越发潦草了,“我很爱你,一直都爱你。现在形势让我不能站在你的身边,甚至不能把一个完好、富强的c国拱手送给你。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还有什么,统统都会给你。”
聂雪影空着的一只手攥紧了自己的大衣,她忽然觉得很想笑。向宇是爱克丽丝的,他已经如此承认。不会有其他可能,也没有别的隐情了——向宇确实是爱着克丽丝的。聂雪影一直以为向宇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向宇只是对另外一个人热情地说着甜言蜜语而已。
“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安排c国的一些事情。也许到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也来不及亲口告诉你我爱你,但是没关系,你迟早也会知道的。至于c国的其他人,比如奥萝拉,”乍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向宇提起来,聂雪影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奥萝拉也许会死在a国,自杀,死在狱中,战火之中。对此我也感到抱歉和无奈,但是我别无选择。我连整个c国都能牺牲掉。克丽丝,请你相信,我爱你,我一直对自己说,我要帮你争取到一切。”
聂雪影看不下去了。信里还有几段,无非是向宇在强调他是多么的爱克丽丝,以及他那些绝望且并没有好处的打算。聂雪影顺着栈桥走了下去,白色的海域遥遥可见,远处同样白色的冰川和泡沫漂浮在地平线上。天是灰蒙蒙的,薄雾在海平面上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