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苏靖荷心中大石才是真的落下,婶娘当初在国公府也是艰难,于婶娘而言,或许而今已是最好。
“婶娘不想,再见见五弟?”
苏靖荷问完,杨氏却是微微一僵,而后摇头:“不见、不知,才是最好。”
抬眼,杨氏已经背身朝她,只专注对着佛像诵经,以为婶娘在逐客,苏靖荷本欲起身起开,却听杨氏缓缓说着:“当年我恨极了老太太,明明是个痨病的儿子,却要坑我入府,或许是意难平,或许是太孤寂,终究犯了错事......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只累了牧儿和正儿,如今在佛前赎我罪孽,山下事情再于我无关。”
苏靖荷看了杨氏许久,只点点头,二哥如今有妻有子,也算和美,五弟虽年轻,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庇佑,也该会很好......
不再多留,只客气朝何姑点了头,便离开了。
听说小姨在慧言大师处下棋,苏靖荷也跟着过去,慧言大师与靖国公府一直往来甚密,当年母亲带她来大觉寺,总要去拜访慧言大师,她差些忘了,小姨与大师也是有些情谊的。
榕树下,二人端坐着下棋,苏靖荷刻意放缓了步子,轻声走近,在一旁静静观了会儿,没有意外,小姨很快落败。
“大师棋艺精湛,我哪是对手,便是大哥也不能在大师手里讨得便宜。”
慧言大师听罢,刚展露笑颜,待看见何倩身后的苏靖荷,却是垮下了脸:“少磕碜我,我可是连你这外甥女都赢不了。”
何倩诧异,看了眼苏靖荷,又看了眼大师,见不是玩笑,才道:“我怎么不记得靖荷棋艺精湛?”
“人家有高人指点。”慧言大师冷冷说了句,心中颇不服气。
苏靖荷只得勉力笑笑:“不过侥幸,是大师让我的。”
这话让慧言大师更是不悦,手中棋子往棋盒里一扔:“我说过我不会让棋,活了半辈子,还不至于输不起!”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何倩赶忙打圆场道:“哪里的高人,我也想拜师学艺呢。”
苏靖荷扯扯唇角,不知该怎么说,何倩却是故意道:“怎么,和小姨还藏着掖着呢?”
“不是。”苏靖荷解释着:“他不肯收徒的,再说,他矮小姨一个辈分呢。”
“嗯?”何倩挑眉:“矮我一个辈分?莫不是你二哥?”
“苏家可出不起这样的人才。”慧言大师将棋子全部收起,摆了摆手赶人:“走走走,别扰我研究棋谱。”
慧言大师脾气本就不好,二人也不吵他,待出了大师的院子,何倩扔不忘问着:“能赢慧言大师,本事大得很,我资质不敢称好,比你还是绰绰有余。”
苏靖荷皱了皱鼻头:“他说我下棋资质挺好的。”
“他?”这般缠眷的语气,何倩很快恍悟:“是庆王吧。”
苏靖荷老老实实点头,顺便一并说起了她与庆王在大觉寺的那一段过往,惹得何倩讶异连连:“我说庆王怎么就瞧上你了,原是有救命之恩。”
苏靖荷却是蹙眉,抱怨着:“我哪里配不得庆王了!”
何倩上下打量了苏靖荷,道:“论长相,你差了些,论才智,也是不如,论脾性,更差的远,你倒是说说,哪里配得上了。”
“我......我!”苏靖荷细想了想,还真想不出自己哪儿胜过周辰景,很是挫败地垂下双肩,只呐呐道:“他脾气才不好呢,小姨只是没瞧见。”
“我只瞧着他待你耐心,对其他人怎样与我何干。”何倩说完,突想到一点,说着:“你还是有一点强的,至少,你眼光好不是。”
苏靖荷一个跺脚,气闷:“小姨到底向着谁呢!”
两人说笑间来到后山,苏靖荷在山脚停了步子,仰头看着一节节石阶,当年他曾带她走过这些石阶,林中为她烤鱼,陪她赏星,为她亲刻木簪,那些都是她不曾体验过的,当时不觉得,如今再回想,那时的自己多少也是心动的,只是刻意忽略罢了,依着周辰景的性子,能那般好脾气,应也是喜欢她?
她还有一点,运气好!有的人穷极一生也等不到这样一份温情,譬如她的母亲,而她,在最好的年华,遇上他。
“还记得这棵树吗,那年你偷偷带着铭儿爬树,还好是被我发现,给瞒了下来。”何倩走前几步,抚着树干,回身笑看着苏靖荷。
苏靖荷亦点了点头,已经是很多年起的事情了,那时小姨还未出嫁,铭儿不过是跟着她和如意身后的小屁孩。想起三年前,她回京不久,也是在这棵树下,彤彤追着如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那时的如意满脸惊恐,却模样鲜活,如今已物是人非……
清风常在花常开,谁见亡人再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