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紫点头应了是。
宁知琴道了谢,转身离开西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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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勤殿里,嘉正帝处理完当日政务,也开始陷入纠结。
那日离开熹宁宫时,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宠她宠得过了?养得她如此胆大妄为的性子,专挑着他最痛恨的语句来刺激他。他对她这样好,就是只白眼儿狼也该喂熟了,偏这丫头就会顶撞他。
她怪他管得太多……他做不到。他喜欢她每日只围着自己转,分出去给三个孩子已是无奈,还要分去给别人,他不愿意。
他想,若是世上果真有仙术,他最想做的,是把她变成自己心口的一抹朱砂,跟他距离无限接近,谁也抢不走,她也走不掉。
“唉……”
嘉正帝靠在龙座上,看着眼前的桌案发呆。
陈匀低声回道:“皇上,娘娘今儿见了林尚书府家的女眷,说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送出了宫去。”
赵琰点点头,又重新拿起桌上的策论读起来。
还是……晚些时候再去熹宁宫吧。他这天子的颜面,也要绷一绷才好。
翰林院新呈上来的几篇策论,写得极好。但也不过用来欣赏欣赏,许多都过于脱离实际了。这些翰林学士们,都是做学问的,没有在底层真正生活过,所言所论总是太过理想化。
就像他的阿凝,自小在宠爱中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她哪里知道,他得到如今这一切有多么不容易。越是不易,便越是握得紧。
到了掌灯时分,赵琰才放下了书籍,揉了揉额角,站起身来。
“摆驾,熹宁宫。”
“是,皇上!”
陈匀一路伺候着,御撵很快便到了熹宁宫。
远远便望着宫中明亮的烛火,赵琰心头一笑,想必这丫头也在等他回来吧。
他步子迈得愈发急了,锦紫锦彤锦翠外带着锦珠锦环,一溜烟儿跪地行礼。赵琰走得快,也未曾发现她们神情间的异样。
门打开时,他只看见她的背影。一如往昔的纤细,脊背微微弓着,半伏在桌案上。
如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身上是轻柔粉白的薄烟罗衫,显出一种柔弱的美态来。赵琰走上前去,正欲开口唤一声“阿凝”,女子已经转过头来看他。
那张他无比熟悉的小脸,如今满是泪水。那双他亲过无数次的眼睛,仿佛两汪流不尽的泉水,还在疯狂地落泪。
她哭得安静,喉咙像是卡在了棉花里。那目光是他从未见过的悲伤,那是一种入骨的痛苦和悔恨。
男子愣了一下,这次终于看清楚了。
阿凝的桌前放着一只紫檀木雕刻蔓草花卉纹的箱子,里面有几本书。有一本正摊开在阿凝的眼前。放在那书的旁边的,还有一只烟灰色的棉帕,叠得很整齐,却十分老旧了。
“是你,对不对?”她盯着他问,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赵琰不明所以,心口骤然涌现出不详的预感。
“当年是你,让大姐姐去的青玉殿,对不对?是你,害死她的,对不对?!”女子的声音猛的拔高,那是痛到极点的嘶鸣。
她看的那本书,是荣宓留下来的日志。而那只棉帕,是很多年前,赵琰送给荣宓的。
男子猛的醒悟过来,脸色也变得难看,声音冷而清,“阿凝,你不能仅凭此就定我的罪。”
女子却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却流泪流得更凶,“你不承认?那这,又是什么?”
她把一直紧握的右手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
亦是陈旧的纸张,上面铁画银钩的,是他的笔迹,写的是“红槿深处,日日盼卿至。”
扶桑又名佛槿,“红槿”意喻当年的扶桑花林,而红槿深处,便是青玉殿。字条的末尾有年月日,正是荣宓死的前两日。
赵琰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脸色已是灰白。
阿凝笑得更大声了,“无话可说了是吧?哈哈,要不是姐姐素有记日志的习惯,我还不知道,原来我最爱的夫君和我最敬的大姐姐还有一段过往。我姐姐对你情深意重,倾付了一颗真心,为了你四年不和姐夫圆房。可是你呢?你却利用她的感情,狠心杀了她,借以打击你的政敌,巩固自己的势力。”
“不……不是这样的,阿凝!”他有些语无伦次,想伸手碰她,她却疯了一般退后一步。
“别碰我!”她双眸通红,那目中的恨意仿佛一场滔天烈火,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他,“难怪……墨哥哥要反你,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是害死大姐姐一家人的凶手……连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手段残忍,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果然是你的风格……”
大约是吼累了,她的声音渐渐低起来,身子仿佛失了力气一般,渐渐滑下去。
他手足无措,想来扶她,她跟见了鬼似的,躲开他的碰触。
女子的手指用力抓住桌沿,勉强稳住了身形。她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所模糊,泣不成声,“那时候……那时候你还和我在一起……把我们姐妹俩耍玩在股掌间,是不是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