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波无可奈何,掖着两手说:“儿无不从命。”反正不从也不行,历史上就是这么回事,逆天而行造成世界大乱,到时候东皇太一非把北溟抄个底朝天不可。
武后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当众和儿子起争执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实在有点难以置信。既然一切顺利,那就太好了,她微笑颔首,对高宗道:“弘儿既然认同咱们的选择,那就请圣人下诏吧,择个好日子为他们完婚,也好了了你我的心愿。”
高宗多少觉得抱歉,延捱着说:“弘儿大病初愈,唯恐操劳不起。这样吧,先下诏,等过了秋天,视情况而定。”
武后看了下首的众人一眼,“我和圣人的想法不同,春天正是万物生发的时候,人的精气也聚拢了,就算以前有恙,这个时节也康复了。就定在两月后吧,反正什么都是现成的,操办起来并不麻烦。”
这下高宗无话可说了,低头盘弄着指尖的钱币,算是默许了。
夷波觉得无所谓,一心惦记着那个带回来的女孩,所以武后说什么,她都一百二十个“听母亲吩咐”。总算处理完了,拜别告退,飞也似的跑回了东宫。
进了宫门就有内侍迎上来,“给殿下道喜了……”
“那个女孩子呢?”
内侍哦了声,“豫王殿下把人交给了詹事,现在内坊。”
“把人带到丽正殿来,快!”她匆匆进殿,把殿里的人都赶了出来。内侍带人来的时候已经清场了,她看着那件破烂的裲裆,还有露着脚趾的草鞋,顿时泪流满面,“干爹,我可找着你了。”
那个女孩张口结舌,“太子殿下,我不是你干爹。”
夷波半张着嘴,眼泪还挂在脸颊上。难道又认错了吗?不会吧!忽然想起来走奈何桥的要喝孟婆汤,所以前世的记忆不清晰了,得等她慢慢开发。真是伤感,如果这个女孩是龙君,岂不叫人无语凝咽?夷波一直希望自己是被宠爱的一方,现在性别错乱了,这个愿望必须流产了。
她叹了口气,决定再试一下,“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暗语,小肉芽!这是可以穿透宇宙洪荒的亮点,你一定还记得吧?”
那个女孩子居然愣了很久,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要总说这个!”
夷波惊喜到尖叫:“得来全不费工夫,找到了,找到了!”
可是她依旧很木讷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又说:“太子殿下,我来求见你,是想请你为我引荐,我要见圣人。殿下,我是你表姐魏国夫人的女儿,名义上你是我舅舅,实际上我是你的妹妹啊!”
夷波愕然,这个关系真是好复杂好复杂……是这样的,高宗虽然怕老婆,但是政权稳固后,依旧把武家最有姿色的女人都玩了一遍。起先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其次就是韩国夫人的女儿魏国夫人。姑丈和外甥女,多么沉重的话题!两个人有染,被武后发现,“天下人与我为敌就罢了,自己人还抢食吃”?于是鸩杀魏国夫人,嫁祸给了两个冤大头的异母兄弟。
所以这具身体是魏国夫人和高宗的私生女?看她一本正经要认祖归宗的架势,可见龙君的神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没关系,只要人找到了,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要见圣人,可是得冒大风险的,你不怕吗?”夷波斜眼说:“还是留在东宫吧,让我来保护你。”
女孩很执着,“我要见圣人,完成我母亲的遗愿。”
这种遗愿,根本就是垂死挣扎的不甘。当初既然不留贺兰氏,那么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更不可能接纳。夷波摸了摸下巴,“幸亏今天你遇见的是我,如果换了个人,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为什么非要入帝王家呢,大明宫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这里危机四伏,杀人不见血。还是留下吧,我们来谈一谈,怎么找回九黎壶的壶盖,怎么早点回去交差。”她顿了顿,诱哄她,像个居心叵测的怪蜀黍,“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皎然。有两点,我要和殿下说明,第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九黎壶,什么壶盖,什么交差……第二点,我此番入宫就是为了见到圣人,让他知道我母亲的真正死因。”
看看她,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条理这么清晰,如果不是龙君,打死她也不信。不过现在还未开化,有点死脑经。
“你以为圣人不知道真相吗?你错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很多地方必须依靠天后,生活方面,甚至是朝政。你去认回一个无法保护你的父亲,非但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还会丢了小命。听我的,在我身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爱。”她龇着牙微笑,透过一个稚嫩的躯壳,看到了老龙骚动的灵魂,简直要按捺不住了。
然而这个小姑娘却很抵触,厌恶地退后两步,向殿外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