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有点发愣。
她原本以为他大概会因为颜面扫地而对她发火,结果他这样淡定,她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远处姜锐的车子开了过来。
她底气不足地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易哲慎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仍带着他惯有的自负与倨傲。
她心头一松,埋着头,灰溜溜越过他,准备闪人。
“简兮!”他却又在背后叫住她的全名,却又不马上接话。
“还有事吗?”她心里一慌,没敢回头。
隔着一尺远的距离,身后的男人停顿了数秒,最后沉声问:“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她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拯救这场尴尬。
幸好那边姜锐汽车的鸣笛声救了她,她终于有借口,低头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再见。”
说完匆匆离去。
进到姜锐车副驾,姜锐看着远处年轻男人的背影,问她:“那个人是谁?”
“就一个同事。”简兮含糊解释了句,没说是从前的老板。省了还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跟前任老板走得这么近。
自从那天把话说开,简兮和易哲慎没再正面接触过。
只是她的工作性质必要,少不了要和各大公司打交道,偶尔在正式场合也会碰面。
实在躲不开了,也就毕恭毕敬跟他打个公式化的招呼。
就算他有多芥蒂那件颜面扫地的事,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当着旁人,也不可能把她这样的小职员怎么样。
另一边,她和姜锐依旧不温不火地相处着。
姜锐的父母那边十分热崇此事,三天两头往秦舜英那边跑,一来一往,两家人差不多把事情定下来,连同事都开始催简兮要喜糖了。
简兮想,姜锐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说不上哪里好,但也没什么具体的不好。
大概就像老生常谈的:别再挑了,找个合适的人就嫁了。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
可是,为什么她的生活就像一盆接一盆的狗血?而且随时不知道下一盆狗血,会在何时兜头浇下来。
还将她浇得晕头转向!
三月初,姜锐爷爷过八十岁生日。
姜家喜欢排场,寿宴定在某酒店,包了个很大的宴会厅。
简兮还是第一次出席姜家的应酬圈子,这种场合,她俨然已被这个家庭的人视作未来的一份子。
应付完姜家的亲戚长辈,她才吁了口气,就冷不丁看到易哲慎忽然从大门那边进来。
他那样的人,到了什么场合都是醒目的焦点。
甫一进门,就引得不少人侧目。
来者不善。
简兮猜不透易哲慎莫名其妙今天来这里的缘由,寻思片刻,起身走过去,应付这个不速之客。
“你……有事吗?”简兮避无可避,知道这场合注定不好躲。
易哲慎今天带着些诡异的礼貌,十分淡定地问她:“你男朋友呢?我带了个朋友过来,让他认识。”
简兮脑海里只浮出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觉得情况可疑,尤其是看到跟在易哲慎身后金发碧眼的白人帅哥,正打算敷衍姜锐今天很忙,抽不开身。
结果旁边姜锐的姑姑听到,立时招呼远处在跟亲戚聊天的姜锐:“姜锐,你过来,有朋友找你呐!”
那边姜锐往这边一看,等扫到白人帅哥时,霎时间脸色一变。
不等他反应,白人帅哥已经热情地跑了过去,八爪鱼一样地拥抱住他,接着狠狠往他唇上亲了一口:“锐!My-sweetheart!”
现场顷刻间一片哗然。
仿佛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简兮惊呆在原地,瞬间听见头顶天雷滚过的声音——
寿宴自然是办不下去了,姜家人觉得丢脸,中途便草草收场。
半小时后,宾客们已经散尽。
酒店休息室。
姜锐像终于了结一桩心事,如释重负地坦诚:“我们家是书香门第,父母思想都很传统,他们不能接受我的性取向,态度也很坚决,一定要我找个女人结婚,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遇到你时,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各方面都和我谈得来。我以为,我能正常回来的……对不起,简兮,之前是我们家欺骗了你。”
简兮听他说完,有点难以接受,却又并没多少意外。
身边有柴凌这个腐女的耳濡目染,那个叫GAY的圈子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其实这件事很多细节她早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敢确定。
姜家父母明知道她离过一次婚,却一点都不介意,还那么热崇早点让她和姜锐结婚。
姜锐的微信小号,奇怪的男人发来的奇怪信息。
姜锐对她处处细心体贴,却很少与她有亲密举动。
……
这个时候,要她狠狠给姜锐一耳光,痛骂姜锐欺骗了她。
抱歉,她对这个人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
可要她大度说不介意差点被他们一家人合谋骗婚,她也实在做不到。
“今天来的那位易先生,就是你的前夫吧?”姜锐看着她,继续说:“其实半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他在找人查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有感情的。”
被人窥破秘密,简兮有点不自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他都这么算计你,你还为他说话。”
姜锐说:“我知道,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也不怕和我分手。我也能感觉的到,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对了,你们为什么离婚?”
简兮想了想:“我和他的婚姻就是一个误会,不可能的。”
姜锐问:“你是因为他的身份,才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简兮一怔,没回答,也没否认。
姜锐笑了笑,仿佛朋友一样劝她一句:“其实做人要难得糊涂,你应该跟其他的女人一样,俗一点,这样过得才会比较开心。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寿宴当天,在场不乏喜欢当喇叭的好事者,又是遇上这种狗血新闻,当场各种拍照发微薄,发朋友圈。
不到几天时间,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后果就是,简兮只要出门就被亲戚熟人报以复杂的眼神,看热闹的有之,同情的有之。
秦舜英呕得伤神,生怕女儿会想不开,整天沮丧地自责:“都怪我都怪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知道他竟然喜欢男人,这家人真是不安好心。我这这当妈的差点就亲手把你推进火坑,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简兮其实还真没什么好伤心的。
婚事这么黄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损失,除了要被人当一阵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再见到易哲慎,是在一场慈善晚宴。
这场吸引诸多媒体的盛典,不出意外由简兮所在的公关公司来策划主办。
晚宴设在沪城一家六星级酒店。宴请了百来人,富豪、名媛,大牌明星齐聚,宾客纷纷捐出自己的爱物,拍卖筹得的善款都将记入慈善机构。
这种场合,最忙的就是现场工作人员,简兮和同事前前后后马不停蹄几个小时,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忙到9点钟,慈善拍卖结束,剩下的就是舞会消遣环节。
简兮总算有空歇口气。
整间宴会厅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处都是举着香槟聚在一起闲谈的绅士淑女。她刚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垫一垫胃,谁知就遇到粱令楷和易哲慎正往这边过来。
她今晚还没与易哲慎打过照面,只在晚宴开始时,看到一群人围着他攀交情。
而现在,他面容沉静,正与粱令楷低声说话,应该是心情不错。
狭路相逢,简兮要缩回去也没可能了。
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个男人,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只得硬着头皮,朝他俩毕恭毕敬的低了低头,“易先生,梁先生,晚上好。”
易哲慎撩了撩眼皮,连一个礼貌的点头也没给她。
一如那天寿宴那一出后,他同样没给过她任何解释。
俨然搞砸了她的婚事,让她当众出丑,和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