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努力笑了一下,问:“可是您这样做……对他公平吗?他是个人,不是替您工作的机器……他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是么?”
老太太仿佛听见很好笑的笑话,平定地答复:“女人似乎总喜欢将爱情视作自己人生的全部,但你知不知道,对于男人来说,爱情只是他们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做为天堃继承人,哲慎未来的妻子,不需要和他有多相敬如宾,只要是门当户对,能在事业上帮助他,不给他增添多余的麻烦,就可以白头到老了。蠹”
信号切断,平板屏幕渐渐暗下来髹。
简兮还坐在那里,捏着手里那份薄薄的纸页,长久的沉默。
Monica还在旁边,也不急着逼她表态,而是轻言细语地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易先生那样的男人,能对你做到现在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想要成功,也不一定非要放弃你们的感情。但如果他非要一意孤行,董事长给他留下的那条路,他只会越来越难走。”
简兮低下头,热咖啡冒出的热气熏得她眼睛通红。
她竭力维持着笑容,甚至还点点头,同意Monica的说法,“是,的确是这样。”
机场广播开始提醒旅客登机。
Monica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Elise,不要怪我。你今天可以选择去纽约,但你必须要清楚一点,爱情的本质其实是自私的,我不是非要劝你离开易先生,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变成他的负累,聪明的女人会在选择这种时候把自己最懂事完美的一面留给男人,让男人一辈子都记得她的好。”
Monica走了,简兮一个人在咖啡店坐了很久。
好心的侍应生拿了纸巾过来给她,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早晨的机场行人熙熙攘攘,她坐在那一角的空间,慢慢地放空自己。
直到确定情绪已经恢复正常,才给易哲慎打电话。
易哲慎以为她已经上飞机了,还叮嘱她少喝咖啡,路上十多个小时调好时差。
简兮听到他的声音,嗓子又是一堵,静了两秒,才说:“对不起,我妈今天情况不太好,我得去医院照顾她,不能去纽约见你了。”
他同样静了两秒,才问她:“情况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找人帮忙?”
她生怕被他听出破绽,胡乱答了两句,就借口要上车了,匆匆挂断电话。
纽约,易家庄园。
已经是黄昏,庄园管家正从马厩里牵出一匹今年新驯化好的马,请易哲慎试骑。
易哲慎一身利落的骑装,脸上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收起手机,揣回裤兜里。
粱令楷站在一边,打量他的反应,一时只是静静抽烟,也不说话。
风起风落,两个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气度不凡,却都陷入死寂。
粱令楷抽完一支烟,不愿再继续沉默下去,低声开口:“Carson,再过几个小时,美股又要开盘了。还记得昨天天堃的收盘价了么?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易哲慎指节弹了弹烟灰,眉宇拧紧,不置一词。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一旦你放弃,温致成就会拿到天堃绝对控股权。到时候你愿意屈居于一个间接害死你母亲的人手下?其实不过是换个女人结婚而已。”
粱令楷顿了顿,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咄咄逼人,缓和了口气:“你如果实在舍不得,不如先瞒住她,找个借口把她送走,安排在别的地方……过个一年半载,她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易哲慎皱眉:“你要我一边和别的女人结婚,一边欺骗她?”
“你骂我我也要说完,别忘了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有个男人的样子!”粱令楷压抑声音,狠狠斥他:“易哲慎,你他妈有没有出息,为了个女人就要毁掉你的事业,值得吗?”
值得吗?
易哲慎沉默,俊容上的线条逐渐冷硬。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粱令楷咳嗽几声,脸上顷刻间已经堆砌风度翩翩的笑,“Mandy,我和Carson在说你的骑术很有天赋!”
“过奖了,我只是跟我叔叔学过两个月而已。”
余小姐脸上流露几分谦逊,主动挽上易哲慎的手,“Carson,我叔叔说你的骑术是他见过最棒的,教教我好不好?”
粱令楷“随口”跟着起哄,“当然好了,我们Carson怎么可能拒绝你!”
余小姐笑靥如花。
易哲慎唇角带笑,绅士般往前引路,嗓音低沉:“走吧,我带你去挑马。”
一男一女朝马厩那边走去。
粱令楷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微微叹息。
粱令楷的电话打来时,简兮已经去了医院照顾秦舜英。
她多少猜到粱令楷打电话的动机。
果然,粱令楷在那边跟她寒暄两句,就切入主题:“小兮,有件事,Carson他跟你开不了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现在天堃的生意遇到麻烦,纽约余家一直是多年来的生意伙伴,现在两个家族急需更加稳固同盟关系。在生意场上,联姻,才永远是最牢固的链接。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简兮心里发笑。
她这个易太太都快下台了,有些事情还需要这么照顾她的感受吗?
可是她该怎么说?
她慢慢开口:“没关系,我明白的。”
粱令楷像是松了口气:“谢谢你的体谅。换成其他女人,我可能会直接开一张支票给她就能轻松搞定,可你不同。Carson也有他的委屈,要委屈你几年,他一定不会亏欠你的。等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他会亲自回来跟你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晚上,简兮回家收拾东西。
把衣服叠好后,她寻思着给易哲慎打了电话。
机场那通电话后,易哲慎没有再联系过她。
电话接通,他声音明显听得出是在尽量打起精神,问她:“晚餐吃了什么?”
简兮故意骗他说:“你最嫌弃的馄饨。”
他低低笑了一声。
她又问他:“你昨天都在干吗?一直不给我电话。”
“在应酬生意,去了我们家的马场。”
她立马表示羡慕,笑着说:“我还从来没骑过马呢!”
他道:“以后有机会我教你。”
她想了下,“还是算了,我比较胆小,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我会接着你,不会让你摔着。”
“真的吗?”她鼻子发酸,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真的。”
两人继续这样云淡风轻的话题。
谈话的内容涉及十分有限,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起从前,也不再涉及未来。
她不再问他那边的情况,也不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他也不再提要她去纽约的事,只偶尔提两句最近在那边遇到的有趣的事。
但他并不擅长这些,说出来的感觉,简兮觉得一点也不有趣,甚至觉得苦涩,却仍配合地咯咯笑出声。
最后,要挂断电话前,他才问:“简兮,你爱我吗?”
“爱啊,我爱你。”简兮回答。
第一次,将爱说得如此直白,她眼眶也跟着不争气的湿润了。
她那么那么爱他,这个混蛋难道感受不出来吗?
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易哲慎很快要去忙公事了。
今天奔波了一整天,胃里很不舒服,她一口清水才刚喝下去,就又跑去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
汶嘉听见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因为昨天那一巴掌,汶嘉对着她有些怯生生的,“姐,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我出国读书啊……妈还生着病呢!”
简兮趴在洗手台前漱了漱口,看着镜子里妹妹犹豫纠结的脸,口气冷淡:“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国留学么?”
“可我现在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啊!而且德国我一点都不熟。”汶嘉有点儿闷闷不乐。
简兮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搭理。
汶嘉一个人嘀咕了一会儿,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吃过晚饭,就回房间开始上网查德国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了。
老太太盯得紧,还不放心地放了秘书时刻督促简兮尽快离开。
有她的秘书帮忙打点,汶嘉的留学手续办得奇快。
不到十天功夫,学校就已经申请下来。
简兮送走了妹妹,又去公司辞职,然后给秦舜英办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