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像是秦舜英之前查出癌症时,就自己偷偷去照的,洗好了一直放在家里。
之后出国,也一直带着,藏在行李箱最底下。
结果还真派上了用场。
简兮很平静地联系了殡仪馆,准备寿衣,接着为继母最后一次擦身,换好衣服。
然后眼睁睁看着秦舜英被殡葬工作人员推到里间。
不多会儿,房顶上的巨型烟囱开始冒出烟。
旁边进进出出还有其他死者的家属,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在呜咽哭泣,有人神色麻木……
她仰头看着半空中消失的烟气,只觉得像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心里蓦然冒出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想,也许到家以后,秦舜英还会像往常那样,在家买好菜,做好晚餐,给她留着。见她下班回家了,便催促她快些趁热吃。
火化后,她带着秦舜英的骨灰盒回国,去了杭州老家安葬。
一切事毕,才抽空回了趟沪城。
她特地去了趟易哲慎住的那个小区,那栋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即将搬进新主人。
保安告诉她,易哲慎三个月前回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直到上个月,他秘书来搬走了他所有的东西。
在沪城办完秦舜英的后事,简兮没有回德国,而是去了趟纽约。
仿佛鬼迷心窍,她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想见到他的人,哪怕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好。
可等她去了天堃曼哈顿总部大厦附近,把手机拿出来,在屏幕上按出那一串倒背如流的数字时,她又后悔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要毁了他吗?这一通电话一旦打出去,前面那些难过和决心又算什么?
她不能这么自私!
仿佛是落荒而逃,她当天就离开纽约,接着又去了趟华盛顿,易哲慎读中学时的学校。
那是一所百年名校,历史悠久,远近闻名。
体育馆的展板上,有本校历届橄榄球队的照片。
她站在那里一张一张看过去,终于找到有易哲慎的那一届。
他和粱令楷一起站在队伍最后排,头发是短短的板寸,身上穿着蓝色队服,手里抱着头盔。
其他男孩子都在对着镜头笑,只有他们俩下巴绷起,表情桀骜。
她觉得他这副样子特傻,看着看着就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之后,她彻底放弃去见他的念头,在华盛顿洲一个小镇安顿下来,住下。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她在宾馆浴室洗澡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腹部传来疼痛,有血顺着小腿肚蜿蜒流了下来。
她有条不紊替自己穿好衣服,才麻烦服务员替她打了911.
七个月早产,是件很麻烦的事。
仿佛死一样的惊险,她被急救车送去医院,在医院产房挣扎了几个小时,直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最后医生告诉她,顺产不行,必须剖腹。
她忍住宫缩的剧痛,自己咬着牙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
她被推进手术室,躺在一张冰凉的轮床上。
“放松,几分钟就好了。”麻醉师是个上年纪的黑人大叔,风趣地安慰满头大汗的她。
她整个人蜷成一团,牙齿无意识地磕碰在一起。直到意识开始陷入模糊,她想:可能是麻醉开始起效了。
霎那间,好像一生都慢慢过去了。
她看到自己与他生活在一起,两个人都已经很老了。儿子女儿都工作,结婚了。有调皮的孙子围绕在他们身边……
意识苏醒后,她已经在病房。
护士把孩子从保温箱里抱过来,让她看,“恭喜你,是个小公主!”
她伤口还没拆线不能动,勉强偏过脸,瞅见襁褓里皱巴巴的一团,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小人儿,半天才懊丧地嘀咕一声:“怎么这么丑?”
话这样说,眼眶里却瞬间落泪。
她觉得自己简直无敌了。
这是她的孩子,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简兮惴惴不安地忙碌着。
她有时候想,易哲慎应该也听到她的名字了,可能不会亲自来,只会派个下属或者代表什么的,抑或者,干脆就直接在这个项目上拒绝掉思拓。
她在脑海中把各种可能演练了无数遍,即便这样,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初夏早晨,他们约在中间人的公司见面。
会议室在大厦顶层,整个空间空旷静谧,只剩中央空调换风的低鸣声。
简兮一紧张就喜欢喝水,就在她第三次拿起水杯时,门外有脚步声过来。
下一秒,门开了。
秘书小姐站在门口,对里面微笑说:“易先生到了。”
---题外话---下一更目测晚上8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