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坑人是不分敌我的
昨天还气势汹汹不断追杀起义军的宣大军队,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面撤退,已经被宣大军队逼到准备着放弃神木城的乱贼军各路贼头不由大感惊奇,争先恐后的派出最为精锐也最为精明的斥候,严密监视和仔细侦察宣大军队的一举一动,判断宣大军队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没办法,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鼎鼎大名实在是太臭了,简直就是顶风臭三里,所以不要说张大少爷的老对手范文程不相信宣大军队会这么痛快撤军,就连几乎全是文盲的二十几路贼头也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生怕一脚踏进张大少爷那让人防不胜防的陷阱,万劫不得翻身。
张大少爷这一次布置的陷阱,似乎总算是被范文程给识破了一次,当宣大军队北撤到府谷黄河搭建浮桥、准备渡过黄河的时候,罗汝才和张献忠派出的斥候都不约而同的发现——府谷长城之西的沙河这个位置,忽然发现了宣大军队埋伏的痕迹!听到这消息,已经离开了神木准备监视宣大军队渡河的乱贼军队不敢怠慢,马上一溜烟的跑回了神木城,继续摆出随时准备南下开溜的架势。而那边宣大军队都已经搭好了渡河浮桥,耐心等了两天发现乱贼没有上当追击,果然又掉头南下,重新向神木进发,埋伏在沙河岔的宣大军队也越过长城重新回到陕西境内,与主力会师南下——也是直到此刻,二十九路贼头才心惊胆战的发现,埋伏在长城之外的宣大军队,赫赫然竟然是大明的王牌军队屠奴军!
“好歹毒的张狗官,居然把伏兵埋伏在长城外面,我们如果上当,可就惨了。”老窝府谷城被张大少爷一把火烧成灰烬的王嘉胤破口大骂,对意图诱使自己踏入陷阱的张大少爷表示最强烈的愤慨和最剧烈的鄙视。那边的其他贼头也纷纷附和,都说和张狗官这样的坏怂交手,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十三分的小心——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贼头中最为奸诈的罗汝才则提醒道:“陕王,各位王爷,大家小心了,张狗官这次去而复返,要防着他强攻神木城。”
“那是当然,只要张狗官的军队敢过永兴堡,我们马上就撤。”王嘉胤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上张大少爷的恶当。神木的地形是西高东低,西方丘陵地带山多林密,是乱贼活动流窜的天堂,东面的地势则比较平缓,又是全部装备有战马的屠奴军逞凶施暴的极乐世界,所以二十九路乱贼的主力主要就集中在神木西侧一带,永兴堡也是乱贼主力直接控制的最北端,这个地方一旦失守,乱贼主力也就只往西南的榆林撤退一个选择了。
“报——!”王嘉胤的话音未落,门外已经响起了传令兵的长喝声,一个满身尘土的传令兵冲进堂来单膝跪下,喘着粗气抱拳说道:“启禀陕王,张狗官的军队已到永兴堡下,正在准备云梯云台等攻城武器,镇守永兴堡的王国忠将军请令,是否放弃永兴向神木撤退?”
“张狗官这次来得好快!”王嘉胤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命令道:“叫王国忠给我顶住,至少顶三天才准撤,然后直接撤回榆林!其他人,全部给我动起来,马上撤回榆林!”众贼头轰然答应,赶紧争先恐后的跑回去组织自己的队伍南下——和张大少爷打了大半年的交道下来,这些贼头不仅没有去主动进攻去和张大少爷硬碰硬的念头,就连和张大少爷打个照面的兴趣都彻底没有了。
做为王嘉胤的族弟,王国忠虽然很不愿意担任这个殿后任务,但是收到王嘉胤至少坚守三天的命令后,王国忠还是硬着头皮带着军队和攻堡的宣大军队干了起来——永兴堡是大明长城延绥镇最重要的关隘之一,地势险峻,城堡坚固,王国忠自付守住三天还是有点希望的。只是王国忠没有想到的是,张大少爷亲自指挥的宣大军队根本不象以前那些鞑靼骑兵一样强攻,而是搭建木台部署狙击手,用狙击手打得王国忠军队不敢抬头,然后才派士兵抗着几百支上端绑有蘸油大棉球的竹竿上前,将熊熊燃烧的棉球甩进堡内,又用水龙喷射火油加大火势,才片刻之间,仅能驻扎八百士兵的永兴堡内就已经是一片火海,烧得守军鬼哭狼嚎,上蹿下跳,不等张大少爷指挥云梯队攻堡,头发都着了火的王国忠已经打开堡门,带着残兵败将逃往长城西侧去了。战斗开始到结束仅仅三个时辰,永兴堡也就落入了宣大军队之手。
拔掉了永兴堡这颗钉子,张大少爷也不打扫战场,直接就挥师南下去打神木。王嘉胤等贼头闻讯大惊,赶紧扔下来不及带走的老弱妇孺撒腿就跑,借着神木西面的深山老林迅速脱离战场,也总算是乱贼早有准备,老早就把部分军队和大部分家眷妇孺转移到了榆林和葭州,驻扎在神木的军队都是能打更能跑的主力,所以撤退速度极快,宣大军队刚刚抵达神木城下,乱贼的主力就已经钻进了大柏山。由骑兵和车兵组成的宣大军队主力也不想去翻山越岭,更不想去屠杀那些被乱贼抛弃的老弱妇孺,只是就势夺占了神木城,又在神木城中驻扎了下来。
攻占永兴堡和神木城时,宣大军队大约抓到了三四十名来不及逃走的乱贼主力士兵,张大少爷没有按以往的习惯把他们全部处死,也没有把他们象对待老弱妇孺一样驱逐了事,而是留了下来带到军中,直到宣大军队在神木城中完全安顿下来后,张大少爷才在神木城县衙的大堂里接见了这三十几个倒霉蛋,并且让亲兵给这三十几个倒霉蛋发了三天的干粮和每人一两银子的路费。
“想活命的话,就把本督的话一字不差的清楚,到时候带给你们那些头头。”张大少爷冷冷的向三十几个俘虏说道:“告诉他们,从今天起,神木以北的陕西土地,由宣大军队接管,他们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想着跨过这个界线一步,否则的话,来一个本督杀一个,来两个本督杀一双!如果他们更聪明的话,可以带着手下来向本督或者本督的军队投降,本督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一点,可以饶他们一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三十几个倒霉蛋参差不齐又战战兢兢的回答。张大少爷也不罗嗦,直接挥手喝道:“来人,把这些家伙赶出神木南门,敢回头走一步,格杀勿论!还有,随便把本督的命令传下去,从今天开始,全面修缮神木城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宣大军队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了!”
“得令!”以张石头为首的亲兵队答应,张石头亲自带队,把这三十几个倒霉蛋押出了神木县衙。一旁的新任师爷史可法则是看得满头雾水,听得莫名其妙,三十几个俘虏刚刚被押走,史可法马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宪台,你不是打算让宣大军队全面撤过黄河返回宣大吗?还故意让我们把鞑靼军队即将进犯宣大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怎么你到了黄河又掉头向南,还修缮和加强神木城防,打算把神木修建成我们宣大军队的桥头堡?”
“没办法,虚名所累啊,以前的一些事,我确实做得太过了一些。”张大少爷苦笑,颇有些自责的说道:“是人都知道我用兵喜欢出奇,那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前进和后退,都喜欢搞出一大堆假象掩饰真正目的,所以我如果直撤军,陕西这些贼头肯定不敢相信我是真的撤军,甚至不敢相信鞑靼军队真的在向宣大进发。而且在河曲被我们抓到的乱贼俘虏还交代,有一个断了左手的中年文人最近和乱贼智囊罗汝才打得火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家伙很可能就是我的老对手大汉奸范文程,这个狗汉奸非常熟悉我的作战特点和用兵风格,我如果直接撤退,他肯定不会上当。”
“所以张宪台你就反其道而行之,用假进攻来掩护假撤退?”心灵纯洁得和玉泉山矿泉水差不多的史可法跟在张大少爷身边两个月,也终于被张大少爷带坏了一些,开始学着用君子之腹来度张大少爷的小人之心了。张大少爷缓缓点头,承认自己的这个打算。那边史可法又好奇问道:“张宪台,那我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让乱贼相信我们是真撤退?”
“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是人都不会相信我会轻易暴露真正的战术意图,所以我让乱贼带回去的话,王嘉胤那帮贼头肯定会反着听,反倒不会相信我会真的在神木建立桥头堡,只要他们产生怀疑,我们也就有机可乘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笑着补充道:“而且我这么做,打算欺骗的也不仅仅是王嘉胤那帮乱贼,还有两个人,也肯定会怀疑我们的真正意图,做出有利于我们的反应。”
“谁?”史可法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抿了抿嘴,答道:“孙承宗,洪承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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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名头确实是臭名昭著,几乎赶得上当年同样以临阵不耍诈不舒服的王阳明老流氓,所以那些被宣大军队释放的俘虏把张大少爷原话带到榆林后,以王嘉胤为首的二十九路贼头和张大少爷老对手范文程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信!第二反应则是——绝对是张大少爷在搞阴谋诡计!而且宣大军队要想建立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除了要控制神木以外,另外至少还得控制葭州和兴县两个战略要冲,才有希望把宣大军队的汾河防线推进到黄河一带,否则光是控制一个神木绝对不够!
“对了,我们在张狗官的军队里,还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一个对王嘉胤比较忠心的俘虏禀报道:“张狗官的军队里都在传说,说是北面有一支鞑靼军队正在向宣府进发,兵力很强大,也不知道光靠张狗官在宣府的军队能不能挡住。”
“反间计!绝对是反间计!”范文程大声冷笑,“张好古小疯狗的脾气,我太清楚了,在战场上,他从来就没有一次是老老实实的打仗,只喜欢鬼鬼祟祟的背后阴人,就算是进个兵,他也要搞出几十个花样来骗人,不把人弄得眼花缭乱他就不舒服。而且他在战场上说的话,更是一句不能信,就算听,也得反着听!他又是在神木驻军,又是在军队散播鞑靼进犯宣府的消息,就是想用这两个自相矛盾的情报把我们脑袋搞晕,让我们摸不清楚他的真正意图!”
“有道理,我们的军队正面打不过张狗官的军队,就绝不能冒险。”王嘉胤点头赞成,“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在没有确认张狗官的军队真的撤军以前,绝对不冒险出战。”
“可张狗官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另一个比较有军事头脑的张献忠提出疑问,“他一边散布鞑靼进犯的消息,一边在神木修城砌墙,驻扎军队,他到底是想进?还是想退?”
“这个就暂时没法知道了。”范文程沉吟说道:“现在唯一保险的办法,就是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张好古小疯狗军队的一举一动,等确认了他的真正目的,再做打算。”
“会不会是鞑靼军队真的来打宣府了?”罗汝才提出一个新的疑问,“范先生你也说过,只要我们牵制住张狗官一两个月,你们大金的军队和鞑靼军队就能乘机攻打宣大长城,现在我们拖住他也有一个多月了,从背后偷袭张狗官的军队,也该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