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伏兵地点
一度把乱贼主力驱逐到榆林山区的宣大军队鉴于两面作战的危险形势——至少二十九路乱贼是这么认为,被迫转攻为守放弃对起义军的追杀,全面东渡黄河返回宣大退守。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人不是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二十九路乱贼,也不是做梦都想让张大少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铁杆汉奸范文程,而是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因为孙承宗和洪承畴都非常清楚,二十九路乱贼的主力军队这段时间宁可放弃南下深入陕甘腹地的机会,也要赖在宣大边境不走,摆明了就是盯上了相对富庶又一直没被战火破坏的宣大东部,现在宣大军队的被迫后撤,不仅让乱贼主力看到了心愿得偿的机会,也让孙承宗和洪承畴看到了彻底平息陕西战火的一线希望。
这里声明一下,孙承宗和洪承畴之所以做梦都想把乱贼赶到宣大去,并不是因为他们象辽东巡抚一样恨张大少爷入骨,成心想给张大少爷找麻烦,让张大少爷不能舒服发展或者干脆让张大少爷惨死在铺天盖地的乱贼人海中。相反的,孙承宗很清楚他这个老东林党人能够在阉党权倾朝野的大势中复出,重新获得朝廷起用,完全是张大少爷冒着失宠危险说服魏忠贤的结果;同时洪承畴也很清楚,他能从一个五品的布政司参议一跃成为一省巡抚,也是因为张大少爷力排众议在朝廷上的举荐——可以说张大少爷这就是对洪承畴的知遇之恩。而且孙承宗和洪承畴也极其佩服张大少爷的军政天才,过人胆识,锐利目光和宽宏度量,甚至孙承宗和洪承畴还不只一次在背后叹息,惋惜自己们一直没有机会与张大少爷建立深厚友谊,向张大少爷好好讨教一番。如果硬要说孙承宗和洪承畴对张大少爷有什么不满的话,那么就是不满张大少爷在战略上从来不肯吃亏,对敌人如此,对友军也是如此。
其实孙承宗和洪承畴也明白张大少爷不肯吃亏的原因,和陕甘不同,宣大北线可以说是一地之力抗衡着整个蒙古草原的压力,在没有彻底消弭林丹威胁或者严重削弱林丹之前,张大少爷不肯过多消耗宣大的实力这点也无可指责,孙承宗和洪承畴也能理解。但问题是,孙承宗和洪承畴这边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陕甘连年大旱,饥民遍野,朝廷又一直拿不出钱粮赈济灾民,几十上百股乱贼流寇又在陕甘的腹地里烧杀抢掠,缺粮少饷的陕甘军队士气低落,剿匪平乱有心无力,好不容易把乱贼赶到宣大边境,孙承宗和洪承畴当然不愿意让这些乱贼又掉头杀进陕西腹地,在本已经遍地干柴茅草的陕甘内部又放上一把燎原大火,到那时候,孙承宗和洪承畴无颜面见陕甘父老不说,在朝廷那里也无法交代。所以在看到一线希望把祸水东引之后,饱读圣贤书的孙承宗和洪承畴也顾不得什么知遇之恩和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卯着劲追着乱贼主力的屁股大,不敢指望能把这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的乱贼彻底歼灭,只求把他们赶进宣大减轻自身压力,孙承宗和洪承畴才有机会腾出手来,彻底解决陕甘内部的问题啊。
砍瓜切菜一般驱散米脂城内的乱贼后,已经在官军和乱贼之间反复易手多次的米脂县城终于再度回到孙承宗的控制中,穿过破烂凋敝的街道,进到连房顶瓦片都被刮飞了大半的县衙,孙承宗领着一帮陕甘文武官员刚刚坐定,乱贼主力已经开始东渡黄河侵犯宣大的消息也几乎在同时送到孙承宗面前。听到这消息,焦头烂额了许久的陕甘文武官员、包括同样领过张大少爷人情的延安知府高鸿图都是欣喜若狂,笑得连嘴都合不拢,都说这次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好。”已经六十有五的孙承宗也长舒了一口气,捻着已经没有一根杂色的银白胡须苦笑道:“虽然非常对不起宣大的同僚,但不管怎么说,乱贼的主力离开陕西,对我们陕甘军队和陕甘百姓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孙阁老,要不我们主动和宣大联系一下,争取联手把乱贼困死在黄河到汾河之间?”高鸿图还算有点良心,提出建议道:“必要的时候,我们陕甘的军队也可以越境作战,和宣大军队联手歼灭这支乱贼主力。”
“高大人,你用不着替张宪台担心。”孙承宗麾下的首席幕僚鹿善继阴笑着说道:“区区二十几万乱贼而已,用兵如神的张宪台只要愿意,剿灭他们易如反掌,那还用得着我们陕西军队出手帮忙?”
“鹿先生,张宪台确实是用兵如神,正面作战,我也相信世上没有一支军队能够与他正面抗衡。”高鸿图不服气的反驳道:“可鹿先生也不要忘了,张宪台接手宣大之前,汾水以西的半个山西就已经彻底糜烂,同样是群贼并起的局面,二十多万乱贼如果在这半个山西境内流窜作乱,张宪台同样会象我们一样顾此失彼,防不胜防。”
“高大人果然是义薄云天,念念不忘张宪台的举荐复起之恩。”鹿善继尖酸刻薄的笑道:“既然高大人坚持要和宣大军队联手剿匪,没关系,只要高大人能够保证陕甘军队越境作战的钱粮供应不缺,那同是为朝廷效力,我想孙阁老也是很乐意出兵配合宣大军队作战的。”高鸿图哑口无言,陕西这边的军饷粮草如果能够保证足够供应的话,那高鸿图也许上任第一年就把乱贼剿灭在延安府境内了,那还会让张大少爷被迫举荐孙承宗复出,还有保荐朝廷破格提拔洪承畴?
“都别争了,与宣大军队联手将乱贼歼灭在山西西部,也不是不能商量,但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孙承宗挥挥手,阻止鹿善继与高鸿图的激烈争论,又说道:“眼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怎么把乱贼主力完全赶出陕西,还得防着他们卷土重来,掉头又杀回我们陕西。”
“阁老所言极是。”杜应芳点头附和,“学生前些天北上神木,曾经亲眼见过张宪台的嫡系屠奴军军威,确实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个个都能以一当十,战斗力非同寻常。眼下张宪台虽然因为鞑靼犯境而被迫北上增援,但也不排除他留下了部分精锐,遥控指挥军队,把乱贼主力又重新撵回陕西。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做好准备,乱贼主力又被宣大军队打回了陕西,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孙承宗颌首,疲倦的摆摆手,说道:“大家都议一议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防止乱贼又流窜杀回陕西?”
“两个法子。”虽说鹿善继的气量稍微狭窄了那么一点,可身为孙承宗麾下的首席参谋,战术目光还是有一点的,竖起两个手指头说道:“第一个法子,阁老你亲自率军北上攻取葭州,防范乱贼从宣大绕道南下,又杀回我们陕西境内;同时下令洪抚台继续北上,接管被乱贼放弃的神木与府谷,沿黄河设防,防止乱贼被宣大军队迎头痛击后,又从原路杀回陕西。”
“办法不错,问题是,洪抚台手里才有五千军队,力量够吗?”杜应芳提出疑问,“而且洪抚台走山路小道北上驱逐乱贼,粮草辎重运输不便,补给困难,现在他随军带去的粮草只怕也差不多了,府谷和神木一带又无粮可就,指望洪抚台无粮无援的孤军,能够挡住潮水一般的乱贼反扑吗?”
“杜年兄说得对,光靠洪抚台挡住乱贼反扑,是有点力量不足。”鹿善继坦然承认自己的第一个法子不太靠谱,又微笑道:“所以我很倾向于希望阁老能采取第二个法子,阁老你分出一支军队去攻葭州, 不求歼敌,只需要把盘踞在葭州城里乱贼赶过黄河,就可以保护我们的后路粮道。同时阁老你亲率主力北上,既给洪抚台送去急需的粮草补给,又可以加强神木与府谷的防御,确保此地万无一失。”说到这,鹿善继又阴阴的说道:“而且阁老亲率主力北上后,必要的时候,阁老还可以借口协助宣大军队剿贼平乱,主动出兵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