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风无痕那篇洋洋洒洒的万言奏章,皇帝对福建发生的事情有了更深的认识。虽然他知道这个儿子的很多做法未免有些不循常理甚至偏激,不过从效果来看,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毕竟他当初是没抱多大希望的。对罗家的先打后扶,对越家的先扬后抑,然后再捧一把,深合制衡之道,看来自己真的没看错人。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今晚驾幸哪位娘娘宫里?”刚刚升迁的石六顺觑着皇帝脸色问道。尽管以他的身份无需再贴身伺候皇帝起居,但一直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在就寝前服侍主子一番。刚才虽是密折,但眼尖的他早就瞥见了奏折主人的名字,心底也有了计较,看来瑜贵妃娘娘又要得彩头了。
“今晚驾幸凌波宫吧。”皇帝不假思索地答道。萧氏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到底还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他心中颇不平静,很想在爱妃那里倾吐一番。后宫佳丽三千,唯有此女能得十几年的专宠,凭的就是她的性子。虽说自己多次听别的嫔妃抱怨萧氏盛气凌人,但不管如何,她在自己面前是温婉可人的,就连自家兄长升迁的事情也未曾在自己临幸是提起,可谓是识大体。
“奴才这就去吩咐记档。”石六顺低头道,随即对侍立一旁的汪海打了个眼色。汪海连忙上前伺候皇帝着衣,石六顺连忙匆匆离去。
“臣妾恭迎皇上。”得了消息的瑜贵妃早早候在了宫门口,一袭普通宫装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妩媚。皇帝盯着她乌黑发亮的云鬓和犹如当年的娇俏面庞,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意。若不是自己那次的疏忽,又怎么会害得风无痕缠mian病榻十几年,而他的母亲又怎么会在后宫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继而在别人面前变得势利而冷漠?
“起来吧,你们都退下吧。”皇帝对左右吩咐了一句,这奇怪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怔了。皇帝也懒得搭理左右的目光,径直对瑜贵妃道,“涟漪,先陪朕走走。”
入宫以来,虽然皇帝时常称呼自己的闺名,但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还是第一次,萧氏的脸上不由生起了一丝红晕。不过,她很快回复了镇静,摒退了身后的一干下人,直接将皇帝朝临湖的一边引去。
“朕今天收到了无痕的密折。”皇帝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正视着萧氏的脸,“涟漪,你的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
萧氏有些慌乱地躲开了皇帝的炯炯目光,“那是皇上的栽培,要不是您注意到了他的病愈,又怎会有他的今天?臣妾居于深宫,又自小忽视了他,实在是罪过。”萧氏毕竟是经历甚多的人,稍一回避就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头又抬了起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是臣妾对不起他。”
“他是你的儿子,谈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皇帝只是置之一笑,“儿子长大了,你这个作母亲的却不知道他在向哪边飞,难道不觉得失望吗?涟漪,朕和你一直小瞧了无痕啊!”
萧氏心中惊异,神色中却充满了感伤,“皇上,过去的事就不要提起了,臣妾还有无惜要照顾。无痕如果真的要腾飞,那臣妾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瞧你吓的!”皇帝突然哈哈大笑道,“天底下作父母的要都像朕这般容易,恐怕就要乱了套了。如果朕没弄错,是无痕劝你不要争后位的吧?这孩子还真是为你着想。”
尽管话轻飘飘的,但萧氏还是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她不知道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个颇为隐秘的消息的,那封信她阅后即毁,连柔萍都没有机会看到,为什么皇帝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这个一向自诩聪明的女子瞬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帝见宠妃露出了慌乱之色,不禁调笑道:“爱妃不必惊惶,朕只是猜的。毕竟无痕那份反其道而行之的奏折太过惊人,你这个作母亲的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若是朕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又如何为人君?好了,无痕几乎是将福建梳理了一遍,如今说他是福建王也不为过,你身为他的母亲可是大大有光哦!”
萧氏见皇帝没有兴师问罪之意,心不禁安了八分,便娇嗔地别过了身去。皇帝许久没有见宠妃露出当年的小儿女之态,心头一荡,竟直接从身后揽了过去,将萧氏抱了个正着。“涟漪,你知不知道,无痕可是在福建要结一门亲事呢!”
萧氏本虑着有人看见,听到此语不由惊咦了一声,连皇帝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也没醒过神来。“皇上,您不是开玩笑吧,他可是钦差,在外巡查时居然还有此兴致,传扬出去可是不得了的。莫说其他皇子那儿会说闲话,就连红如那丫头在王府也不会安心的,毕竟她可是马上就要临产了!”萧氏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儿子怎么会来这么一着,一向没听说过他在女色上面十分留心啊!
“看你说的!”皇帝倒也没料到萧氏会有如此反应,“他那是为了安定福建的豪族,女方是八闽第一世家越家,结下了这门亲事,以后越家顺理成章作了皇亲,行事就不能再像之前了。你知不知道,以前到福建上任的官员,往往是兴高采烈地前去,然后灰溜溜地卷铺盖走路,越家的能量可是不小呢。朕要不是虑着朝中官员和他们有联系的不在少数,也许就要清了他们。倒是无痕恩威并济,替朕消了这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