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实苦笑道:“哥舒大人是装作不知道吧?大都护要是没有疏勒镇守李佐国这个儿子,那么我们两人可以掌握军队,但是现在我们手下那些是自己能够相信的那些是不能够相信的我们都分不出来,因为李家在安西根深蒂固,所有战士的家眷都在安西,而且大都护虽死但是李佐国还在,军队就只会效忠一人,不是逼死大都护的皇上,而是李佐国。”
阿力射连连点头,他仿佛是被抽空了一般,整个精气神都失去了,阿力射突然下了决心,就说道:“殷护将,就让我带领这部分不愿为大唐卖命的士兵离开吧,免得闹将起来便宜了安禄山这老贼,你带着剩下的军队帮助哥舒将军守潼关,现在要将大都护的消息告诉大郎,不知道大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就让我回去承受大郎的怒火吧。”
殷秀实沉重的点点头,答应了阿力射的请求,哥舒翰也没有办法,同意了两人的主意,三人商量了一会,决定先隐瞒李嗣业的消息,然后让阿力射出面将军中的不服的军将挑出,再带领这些士兵离开,哥舒翰知道不久由巴蜀和河西道募来的兵就要入长安,这样潼关的守军就能够得到进一步的充实,那时候安西的部队也就不再是关键了。
当然这话哥舒翰是不会跟殷秀实和阿力射说的,李嗣业的死对于阿力射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阿力射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阴霾之中,郁结之气越来越盛,哥舒翰都觉得阿力射仿佛下一刻就会整个人一下狂暴起来,发了狂哥舒翰都不会觉得奇怪。
而殷秀实虽然在李嗣业手下很长的时间,自己也被李嗣业提拔起来,但是殷秀实一直以来都认为安西为大唐安西,自己是大唐将军。李嗣业在安西取得一场场的胜利,殷秀实也觉得欢欣鼓舞,但是李佐国开始的一系列针对军队的改变殷秀实一直是颇有微辞,因为这样一来部队就只知道有李嗣业父子而不知道有唐朝天子了,但是殷秀实知道自己是完全不能和李嗣业父子对抗的,也就隐忍了下来。
这次李嗣业响应圣旨出兵长安,殷秀实兴奋得好几天没有睡着觉,他觉得李嗣业还是一个忠臣,和自己一样是大唐的臣子,因此殷秀实主动请战,和李嗣业一同来到潼关和安禄山作战,现在李嗣业居然被逼死,哥舒翰他们采用的偷袭的手段不用说殷秀实也知道,李嗣业的死令殷秀实满心冰凉,本来觉得李嗣业有不臣之心结果李嗣业以死明志,而自己却要继续帮哥舒翰稳定军心,殷秀实只觉得满心苦涩。
三人走出门外,结果却看到了一院子都是人,全部是安西的将领,其中站在前面的两人是陌刀兵统兵校尉桑贾尼,这个桑贾尼祖上是大食人,因为伍麦叶王朝的迫害到疏勒定居,桑贾尼身材极为高大强壮,募兵时加入军队,在天宝五年就成为了大唐边军的队正了,五年前陌刀兵在安西推行,桑贾尼当时已经在李嗣业麾下成为了旅帅,因为身体条件非常合适,同时在陌刀部队表现优异,现在桑贾尼已经是安西全部一万陌刀兵中的两名正将之一,是五品官职。
桑贾尼身高极高,几乎和李嗣业身高一样,面貌是典型的白种人相貌,头发为棕色带卷曲,他对李嗣业的忠诚是不用赘述的,他今日出现在了潼关的主帅的房间外的院中,身上穿了陌刀兵上阵时的铠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钢铁铸就一般,长长的陌刀背在背后,头盔桑贾尼用左手抱在胸前,整张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就是恐惧,没错,这个从来上阵面面和敌人搏杀没有皱过眉头的勇悍汉子满脸都是恐惧,他在害怕,怕自己的主将,自己崇拜的无敌的象征李嗣业真的死了。
站在桑贾尼边上的还有一位,是步军校尉段珩,这是段云天的儿子,也是李嗣业的亲信大将,年纪不大,只有二十五岁,但是一身武艺深得父亲段云天的真传,段云天是李嗣业手下四大护将之一,对李嗣业忠心耿耿,此次出兵段云天没有一同前来,因为他派了自己的儿子跟随李嗣业,段云天相信自己的儿子比自己强,能够更好的为李嗣业效命。
桑贾尼和段珩的出现令殷秀实暗道不好,一定是消息走漏了,阿力射此时有点浑浑噩噩,目光没有焦距,阿力射还沉浸在伤心中,李嗣业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看到了殷秀实和阿力射出现,桑贾尼和段珩带领手下一溜校尉将官往前一步挡住了院门。
桑贾尼右手一扣胸甲发出“哐”的一声行了个军礼:“阿力射大人的骑兵回来之后带回了李嗣业李都护的亲兵的尸身,请问殷护将李都护何在?”
殷秀实沉吟了片刻说道:“李都护被一武艺高强之人救走,现在生死未仆,我们现在也不清楚李都护被带到了那里,不过会马上派人搜寻的,正好你们过来了,来见一见朝廷任命的新潼关统帅哥舒翰大将军。”
桑贾尼本来一脸的害怕,令哥舒翰还鄙视,这么一个看上去豪猛无比的汉子,居然一副害怕的熊样,哥舒翰心里就带了几分瞧不起,殷秀实介绍到自己,哥舒翰脸上带了笑就要上前。
桑贾尼突然脸上的恐惧变成了狰狞,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杀气毫不掩饰的从眼中散发出来,簸箕大的手将头盔往头上一戴,一反手抽出了背后的长杆陌刀,雪亮的刀身映着强壮的披挂战甲的身躯,顿时杀气铺面而来。
哥舒翰一步不退,显示出也是身经百战的气势,左车已经走到哥舒翰边上,横刀已经取在手中,随时准备抵挡桑贾尼,哥舒翰仰头看向桑贾尼,说道:“本将奉圣旨掌潼关,你身为大唐军人想要做什么?”
桑贾尼低沉的声音透过头盔面甲的缝隙传出:“李都护出城去迎接传旨使者,然后全部亲卫战死,自己下落不明,结果你这个家伙就出现了,说是接手潼关,我们都成为了你的手下了是吗?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李大都护一定是遭了你的毒手了是吗?不可能李都护活着手下的亲兵却全部就死,我桑贾尼只是个粗人,但是知道一个道理,李都护千里迢迢舍却一切的前来援救长安,结果是什么?却是伏击,对这样的朝廷我桑贾尼只有一句话。”
桑贾尼深深一口气,突然将巨大的陌刀举过头顶大喝:“就是报仇,就算不要性命也要为大都护报仇。”
哥舒翰脸色大变,看来真是没有办法隐瞒,毕竟这事情做得实在是不干净,左车已经站到了哥舒翰前面,看着面前正在狂呼的桑贾尼,桑贾尼的呼喝一停,更大声的“报仇”响起来了,是从院外传来,很快声音连成一片,怕不是有几百人在呐喊,兵器碰撞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哥舒翰后退一步,脸上不动声色但是眼光却看向了殷秀实,现在情况已经失控。
李嗣业在安西军中威望太高,特别是陌刀部队是李嗣业一手一脚的打造出来,李嗣业本身又是每一个陌刀兵的崇拜对象,所以最先站出来的就是陌刀部队,对李嗣业的生死提出疑问,站在桑贾尼身边的段珩这时上前两步,根本没有看哥舒翰,直接问殷秀实:“殷护将,大都护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乱说糊弄我们,就算是大都护无恙,我们也不会在这个哥舒大人手下了,朝廷如此作为,也不怕凉了将士的心?”
殷秀实指着段珩说道:“你…你怎么敢带兵出营,这可是谋反的罪,还有你,桑贾尼,你也擅自将士兵带出大营,你们都是要反了?”
段珩脸上只有愤恨,说道:“大都护凶多吉少,我们就是要反了,你殷秀实跟这个害大都护的人眉来眼去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且去问问安西的好男儿,谁再肯为这个无情无义的朝廷卖命?我们的家小都在安西,为大唐守边奋战,难道鲜血流的还少?结果千里勤王大都护还落得这个下场,反了又如何?我们先杀这些害了亲卫营兄弟的禁军,再杀你这个不管大都护死活的卖主之人,然后就杀回安西去。”
段珩拍拍桑贾尼的后背,转身就出了院门,根本没有再看殷秀实一眼,靠近院门的十几名将领跟着段珩走了出去,左车知道这时出去指挥外面的军队了,现在所有的禁军都在这个院子中,本来潼关作为一个军事关卡主将所在的房屋就是一个堡垒,也是最后抵抗的地方,所以完全能够容纳几千人在内防守,是一个小型的城堡了,左车一个眼神,旁边的两名哥舒翰亲兵就转身召集士兵去了。
陈玄礼和韩成奎两人也在院中,这时发现事情不对,两人都悄悄的溜了出去召集部众了,整个院子就只剩下了安西军的桑贾尼还在了,桑贾尼身后排成三排站了五十名全身披挂的陌刀兵,桑贾尼将陌刀指着殷秀实说道:“背主之人,马上让开,待我为大都护报仇,取这些无耻之徒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