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帝君皱眉,却又叹息,“不过五百年听不到你唠叨,本君也寂寞得很。”
“不忠不孝,负情薄义,令师尊忧心,一切俱是徒儿之过!”
青岚伏地不起,按于地上的双手青白微颤植。
此时天青如水,风轻云淡,他一袭青衣,却如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
东华帝君睥睨地看着他,仿佛对他的言语甚是不屑,却久久不语堕。
梨渊悄悄觑着他的神情,见状便小心翼翼说道:“帝君既有要事要处置,我等不便打扰,这便告辞!”
东华帝君厌烦地看他们一眼,冷淡道:“要滚快滚,谁留你们了?”
梨渊给叱得变了脸色,却也松了口气,急忙拉了敖欢踏云疾去,再也不敢多留片刻,更不敢去找一夕算帐了。
一夕已跪坐到青岚旁边,雾气蒙蒙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爱了百余年,却蓦地发现,自己连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自会茫然无措;可即使不知道他是谁,也比知道他是天上地下三界十方最尊贵的东华帝君之徒强。
这样的上古仙尊,弹指间风云变色,挥手间地动山摇……
想带他的爱徒入魔,无异自寻死路,——嗯,只怕死也成了奢望,拘上一缕魂魄,送到九重炼狱里用百来种酷刑炼个万儿八千年,那就不是凄惨二字所能形容的了。
若是她不曾入魔,只是个寻常凡人,或许他还能纡尊降贵,下凡伴她一世;若已经入魔……
我惋惜而叹时,却觉一道目光正悄然凝向我。
转头看时,景予正与我四目对视。他默默地看着我,黑眸如墨玉,眸心一点星芒闪过,锋锐而不屈,依稀又是往年被他师尊责罚时的倔强模样。
心头微一悸动时,他已缓缓转过眼去,收了长天剑,垂手肃立一旁,俨然是个沉静有礼的大家子弟,再看不出会是仙者极厌恶的魔帝之子。
东华帝君也不曾对他多加留意,修长白皙的手指苦恼般弹着自己的额,叹道:“小歌,你怎么办呢?当真要继续历那十世情劫?”
青岚叩首,缓慢却清晰地答道:“弟子愿受!”
“十世情劫,十世苦楚,十世有缘无份……你受了五世,还要继续下去?”
“是!”
“十世之后,依然是两手空空。你断不了仙根,她脱不了魔体。”
“弟子……明白。”
“你若真的明白,便该看穿这红尘情爱,随了本君回转天廷才是。若你断了念头,想来元始、灵宝他们也不会追究你是不是少历了几世情劫。”
青岚转头看向一夕。
一夕始终凝视着他,终于见他瞧向她,眼睛便如萤火般微微一亮。
她哆嗦着淡色的唇,好容易扯开一丝笑意,低哑说道:“陆歌,我听不懂。十世情劫……与我有关吗?”
青岚面色惨白,眸光却柔和如春水,声音也柔软得似要将眼前的女子包围,“那是我的事,我的劫数,与你……无关。”
东华帝君一拂袖,身影立时如水光般荡荡漾漾,浮沉不定。
他怒道:“不错,便是你的劫数!便是历上百世千世,也与他人无关!”
青岚居然不惧,垂头道:“师尊,若我就此回归天界,从此再也无法见她一面。而十世情劫……我岂不是还有五世可以与她相遇,与她相识,与她相爱?”
“蠢才!蠢才!”
东华帝君冷笑,“你若是出去,万不要说是我东华的弟子,当真羞也被你羞死了!”
青岚道:“弟子的确从不敢说自己是师尊的弟子。”
“……”
东华帝君的手指开始揉他的额,看着青岚的神情不知是无奈,还是无语。
而青岚已跪不住,人已伏倒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