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起来,李府依然温暖如春,舒适宜人。
刘逸宸在李邺书房坐着,等着李邺。
这间书房布置得很雅洁,除了墙上一把漆黑锃亮的古琴,再无他物,剩下的就是满房子书了,几乎像个小型图书馆,刘逸宸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次来,精神上的触动都是很大的。
被主人精心收集的图书,一册册摞满了,挑拣一本有兴趣的,坐在这连扇窗子都没有的石室中、孤灯旁,如饥似渴地阅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你的感官和书本,你可以十分单纯地、真正静下心来
门外石廊传来脚步声,刘逸宸回过头。
格子门本来就是敞开的,门外的李邺白衣似雪,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框。
刘逸宸含笑站了起来。
李邺跨进屋子,接着,他身后又跟进了一个人。
是个姑娘,残墨。
见到她,刘逸宸微微愕然。
彼此落座,残墨退到李邺身后。
上次中秋一别,快两个月没见了,残墨秀丽依旧。
她头顶两边对称梳了发辫,随乌发垂在肩头,身上衣服刘逸宸是认得的,以前爷爷讲给他,袄裙,袄是春草绿色,简单得绣着几朵淡黄色大波斯菊,下裙是极淡的缇色,有着不明显的蝴蝶花纹,白玉环佩的丝绦也是缇色的;古时女子戴环佩,是为了提醒举止端庄,不可使环佩撞击发出叮咚之声,残墨此刻站在李邺身后,微垂着头,都不去看刘逸宸,仿佛娇羞的摸样,长睫毛在花瓣般的脸颊上轻颤着。
一时,小童提着开水进来,李邺说:“残墨,你去泡茶。”
她点了点头,接过开水壶,走路时,步态巧妙美好,长长的裙子垂落下来,遮住脚,而环佩没发出一点声音,恍如旧时闺秀,鲜嫩的衣衫却使她青春焕发,一株胜放的碧桃般娇媚明艳,在这宁静沉谧的斗室中、两个大男人之间,是惹人注目的一抹亮色。
所以在和李邺说话的时候,刘逸宸虽然有着十分的警惕和二十分的注意力,还是偶尔会瞥残墨一眼。
茶泡好了,残墨垂头过来,先给客人倒茶。
刘逸宸没料到李邺这次会让残墨大人端茶递水,有些意外,见残墨茶壶过来了,忙将自己的茶杯推过去,谁知两人都会错了意,残墨这一倒,直接将水一半倒在桌子边沿,一半倒在刘逸宸身上。
她吓坏了,忙放下茶壶,掏出绣了花的白色手帕,捏紧帕子伸过去,却在距离刘逸宸身子三寸远的地方生生停住了,脸儿躁得晕红。
刘逸宸忙接过手帕擦衣服,残墨不好意思亲为,但帕子都掏出来了,距离对方这么近,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接手,她会为难得死掉。
衣服湿了,刘逸宸凑合擦擦,把帕子递给残墨,她接过后迅速塞袖子里,低声问道:“你没被烫着吧?”
“没有,不烫。”
其实怎么会不烫,残墨也是知道的,万分愧疚,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她为他俩重新倒茶,刘逸宸一指李邺:“先给你家主人倒吧!”
残墨就先给李邺倒了,给刘逸宸倒的时候,她动作十分拘谨,离得近,刘逸宸发现她手指都在微颤,脸颊上凝脂般的肌肤下透出云霞似的红色,这幅羞涩柔媚的样子,刘逸宸看得都惊呆了,他无法想象,那天在他公寓中,仿佛dang、妇——当然,他不想用这个词称呼任何一位女士——一样的女孩,此刻羞羞怯怯,含苞未放——想到这里,再结合她上次的放浪摸样,刘逸宸心底产生了邪恶的念头。
倒完水后,她又退回李邺身后。
今天的小型会议算是结束了,李邺吩咐残墨送刘逸宸出去,自己推开书房另一扇门休息去了。
两人并排走着,残墨几乎一直低头盯着自己裙摆。
走到大殿,刘逸宸打破了岑寂,他笑着说:“怎么一直不说话,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残墨回答。
“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是回答我的前一句,还是后一句呢?”
残墨停下脚步不走了,抬起大眼睛看了刘逸宸一眼,说:“你这个人,是想让我对你有意见吗?”
刘逸宸笑笑。
残墨拿出一条白绫。
刘逸宸嘴角扬了扬:“怎么了?”
“蒙上眼睛,你才能出去。”
“哦,我还以为你要勒死我呢!”
残墨水灵灵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快点!”
“赶我走吗?”
残墨没再理睬刘逸宸,她身材十分娇小,他比她高出一头还多,只得弯下腰来,让她替他蒙眼睛,这个动作十分难受,他说:“我自己蒙可以吗?”
“不行,主人规定的,必须是我们人给客人蒙。”
一片漆黑中,残墨用一根丝绳牵着刘逸宸,将他带到了外面的世界。
解下白绫后,刘逸宸望了眼漫天星斗,说:“天气晴好。残墨大人请留步吧,我走过这条路,而且,我的车也停得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