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点头,说:“隔得不远的,就在下一层,有事的话一个电话我就上来。我和前台说了,一旦有空房间就喊我,我再从他们那搬出来。”
何正义问:“他们到底是美国哪儿的?”
苏童说:“cbb电视台的,在这边有常驻的采访团,他们俩是新过来的。”
“确定吗?”
“确定,我都偷偷看到他们工作牌了。”
何正义思量许久,说:“那就先这样吧,我待会儿再和老顾打个招呼,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劲的就给我们打电话。”
苏童笑:“你们放心吧,都是好人。”
告辞要走,何正义又喊住她,苏童疑惑:“还有什么事儿吗?”
何正义语重心长:“顾川带队,有自己的顾虑,一碗水要端平了,不能总一个劲地偏袒谁,所以遇到问题,尽量让大家自己商量处理。讨论的时候有哪个语气重了,可能会让你觉得委屈,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也别觉得他置身事外,什么事都不管。”
苏童说:“你说的我都懂。”
何正义说:“那你先下去休息吧。”
苏童一走,何正义将门开了,顾川恰好就在后头,正面无表情地站着,此刻摸了摸耳朵道:“没事提到我干嘛?”
何正义不声不响地将门带上,没理他,去屋子里将装在箱子里的设备拿出来,这才说:“怕你把她给吓了。”
顾川说:“奇了怪了,我什么时候成洪水猛兽了。”
何正义说:“不是禽兽,但也差不多了。”
顾川牙疼似的嘶声:“不带上来就骂人的吧。”
何正义说:“老顾,你别嫌我多管闲事,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出来了就是工作为重。她初来乍到,有好的地方多表扬,不足的地方给个机会改进,你做这么多年领导,应该比我知道得清楚。公私分明,你常常挂嘴上的,怎么现在总不记得呢。”
顾川只是听着,不置可否。
何正义问:“下午去不去新闻中心?”
顾川说:“去。”
“那我待会儿告诉他们一声。”
“麻烦了。”
下午两点,大家在酒店门口集合。
苏童和汤姆、詹妮有说有笑地走下来。分手的时候,汤姆想借着贴面礼吻一下苏童,被她机敏地察觉,笑着躲开了。
哈迪开来的商务车忽地被人按响喇叭,坐在副驾驶上的顾川黑着脸朝外面的人挥手:“上车。”
初来的第一天没有什么硬性任务,除了要连接设备的戴晓吾外,其他人只是在楼里转了几圈熟悉环境,顺便和中心里的其他媒体打个招呼。
a国对他国的新闻媒体掌控得异常严格,他们这群陌生脸的中国人在大楼里走动时,不止一个当地的工作人员特地来提醒他们,凡是外出进行的采访工作必须要由当地人陪同,每人每天五十美元。
简梧起初嗤之以鼻,怒斥他们这是抢钱,还保留着美好的幻想道:“我们出去采访我们的,没人认识我们,又没人跟着监视,请不请陪同谁能知道?”
没想到刚出了中心大楼,就有人立马给他们上了一课。
新闻中心的石阶外,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十二月的寒风已然刺骨,他还是一身沾满泥污的薄衫,袒着脖子和胸膛,胳膊和脚踝都短了一截。
面前的篮子里摆着不知是土豆还是山芋的东西,一个个沾满了泥土,看起来黑乌乌的。
背后的这栋大楼不过刚刚建成两年,有着洁白的大理石外墙,和现代感十足的内部设计。
而向外的这条大街却是半壁残垣,半壁颓败,城市还未在连年的战争中缓过气来,人民的生活仍旧水深火热……本该在学堂中念书的孩子在这繁华的新闻大楼下卖东西。
何正义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开了摄影机,将黑洞洞的镜头对准这孩子的时候,他很愤怒地打了个阻止的手势。
一行人面面相觑,苏童看看何正义,又看看顾川,连忙蹲去他身边,说:“你好,孩子,我们是来自中国的记者,能得到你的允许,为你拍一段视频吗?”
孩子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望她,手在颈前一挥,做出个“杀”的手势,他的拒绝无需言表。
“那……”苏童想了想,去拿他篮子里的东西,说:“如果我们向你把这个全买了,可以吗?”
孩子的眼神一晃,有些许松动,苏童笑着想拿钱的时候,忽然从大楼里冲出来几个保安,用很难听的话大声呵斥。
孩子机灵无比,没等到他们追来便一下子跳起来,拎着篮子往苏童身上一撞,从她让开的缺口处飞奔出去。
苏童一个没站稳,几乎从楼梯上滚下来,顾川在后头接住她,拉住她乱舞的胳膊,稍一用力将她定住,面对面时,四目相撞。
苏童心跳如擂,连忙将脸挪开,听到何正义说:“算了,以后还是乖乖找个当地人陪同吧。”
简梧纳罕:“也是奇了,他为什么不敢和我们说话。”
顾川说:“这儿有许多的秘密警察,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大家怕惹麻烦,没有当地人陪同,是不敢开口和我们说话的。十几年前就是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没任何变化。”
大家都嫌无趣,找哈迪的车子,顾川视线瞥着落单的苏童,说:“走吧。”
苏童答应着,边走边整理衣服,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顾川回头看她,她正眉头锁得紧紧,懊恼地说:“不好,我钱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