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荣脸色一沉,低声斥道:“废什么话,非让我吩咐第二遍吗?”高信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一边走一边暗暗擦汗。他家少爷平时性情是出了名儿的好,但唯有一块心病别说碰,提都不能提。高信叹了口气,径直向衙门奔去了。
“敛容”,这边静善正拉着敛容的手,细声细气地聊着,“我还不知你今年多大了呢?”敛容笑道:“奴婢如今二十了,我们四个女孩儿,都是一般大。”
静善听了一脸惊讶,道:“我只当你和我同岁呢。那以后你就只当我是妹妹,要多劳姐姐费心照顾了。”
敛容忙称不敢,静善又叹息般地说:“夫人如此器重姐姐,本是好事,可这留来留去,怕是要误了姐姐终身了。”这话茬昨夜是提过的,当时静善就觉出不对,只是没时间深聊。如今正是时候。
敛容犹豫了片刻,咬咬牙,道:“小姐,奴婢说了,只求小姐不要看贱了我。我们四个女孩儿,都是老夫人在时亲自挑进府的。原是、原是想等大些再挑拔尖的给老爷收房的。虽没明着说,可这府里上到老爷夫人,下到扫地看门的粗使丫鬟,心里都是明镜儿似的。谁成想老夫人去得早,她老人家一西去,夫人便装没事人一样,收了我们四个当贴身丫鬟,别说给老爷填房,就连配给府里的小厮也是没什么指望了。我们四个看着体面,其实心里一个比一个苦。”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起来,转过头去,也不敢看静善。
静善其实本也猜着了一两分意思,一听是如此,也不说话,递了帕子过去,便低头默默。良久才说:“我们姐妹原都是苦命人。”
敛容见她伤心,忙劝道:“小姐别如此自轻自贱。您是家境比不得这里,不过如今夫人看重您啊,明明府里还有空房,却定要留您在自己院里。还不是怕委屈了您。”见静善不答话,又向窗外瞧了瞧,悄声道:“我们家少爷也是到了该说婚事的年纪了,可夫人却一概不理旁人的撮合。年初的时候听画眉说,夫人是想给少爷挑一个知根知底儿的,若是沾亲便是最好。如今又如此厚待小姐,小姐细想便是。”
静善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高夫人这一连串地不待见,竟让她自己的贴身丫鬟如此错意,这主仆情也可见一斑了。
静善故作娇嗔地道:“姐姐就只知取笑环儿。亏环儿还拿姐姐当自己的姐姐。”敛容却越说越得意:”小姐不必害羞,这也不是奴婢一人胡乱说,下人们早传开了,怕是少爷自己心里也明白了。您的福气都在后头,奴婢日后也要仰仗您呢。”
静善的笑意渐渐退去了,突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一个绝好的,却被忽略的念头。静善佯装不耐烦,吩咐道:“这会儿倒有些饿了,摆饭吧。”
敛容笑着出去准备了。静善一个人呆在屋里,走到床边,拿起那本列女传,一页页翻着。翻着翻着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像个刚做了坏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