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看到她这模样,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继续往下说。
“傅少还说,一眼相中当真就是一种罪,便是因为这当初的一眼相中,才有了后面的那么多的属于你的痛苦……但是,他还是很庆幸能在他有生之年能够遇见你、爱上你,因为你的出现,他才懂得了什么是爱。而这之后,你与他就再无半点关系了,褚小姐,你……自由了。”
最后的那段话,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就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只剩难受。
小赵说完他该说的,便退了出去。
整间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明明暖气开得很足,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暖和不了她的身体。
她觉得好冷,彻骨的冷,冷彻心扉。
她……听见了什么?
傅臻早就知道了她暗中所做的事,他知道她跟傅元彦见了面,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装作不知道,不知道她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不知道她与傅元彦合作取他性命。
为什么?
为什么早就知晓了一切,却不拆穿她?为什么早就清楚他可能会命丧俞城,仍然还要到这边来?
她恨他啊!他知道她恨他的啊!她那么恨他,他竟然为了她,亲自过来把她遗失的链子取回来……
她倒是宁愿,最后的最后,他对她像以前那么狠。最起码这样,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受。
可是他不再是那样,以前的那些狠,已经不复存在。
旧时,他不懂爱,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如今,懂了爱,却是被她所伤。
这段日子,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把她留在身边的?他明知道她是一个祸害乃至一个灾难,他还是要固执地将她留着……
眼泪终究忍不住决堤而出,她坐在地上,手里仍然紧紧地攥着那条链子和那封信。
她自由了,她真的自由了。
可是她却发现,这自由……没有办法让她觉得高兴。
三天,整整三天,搜救队进行了三天的搜索,只找到了一具货车司机的尸体,而傅臻却是始终都没能找到。
据警察所说,悬崖下方是水流,恐怕,是随着水流不知流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三天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想来也知道,是凶多吉少了。
三天以后,搜救队便停止了搜索。
她被送回了邑洲,刚到爵园,律师便上了门。
律师过来,无非就是宣布一份属于傅臻留下来的遗嘱,那遗嘱内容不过几条,把几处物业以及几笔钱留给她,另外,还有爵园的所有权。
当律师离开后,她仍然有些恍惚,月嫂过来喊她一声,没想才刚刚触碰到她,她就倒了下来。
在黑暗袭来之前,她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讯息。
他把爵园给了她,就像当年一样,他……不要这个家了。
月嫂一碰她的额头,吓了一大跳,竟是烫得可怕。
送到医院,她已然高烧将近四十度,再加上在俞城这几天不吃不喝,身体几乎绷到了极限。
直至两天以后,她才终于醒过来。
褚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是白漆漆的天花板,她看了好半晌,耳边才传来月嫂的抽泣声。
“太太,先生出事了,你千万别倒下啊,你倒下了,小小姐和小少爷该怎么办……”
她的睫毛轻颤了下,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月嫂去为她捣弄吃的,她躺在那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却始终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被人由外往内地推开。
她侧目望过去,随后眉头微蹙,用手肘支撑起身子。
傅元彦缓步地走了进来,他的嘴边带着得意的笑,整个人看上去,是神高气爽。
“这一次,傅臻死无全尸了!真是他的报应!他早就该有这样的下场了!我倒是想要知道,他还凭什么跟我斗……”
褚暖抬起手,指向门口。
“出去!”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无力,却带着坚定。
傅元彦的脸沉了下来,非但没有离开,反倒是往前走了几步。
“叶暖,你注意你自己的口气!你可别忘了,傅臻的死,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当初若不是你向我提供了他的去处和时间,我又怎么可能逮到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凑近了些,又补了句。
“这样不是挺好的?他害死了你父亲和你姐姐,如今用他的一条命来换,终于是银货两讫了!”
褚暖的身子不住地发抖,手紧紧地攥住被角。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让你给我滚!”
“滚”字普一落地,他便用手攫住了她的颌骨,让她必须昂着头看着他。
“怎么?后悔了?叶暖,我告诉你,后悔没有用!傅臻如今死了,是你跟我合伙把他弄死的!这一个责任,你不可能推脱得掉!不过我提醒你,这是一场事故,他死于非命,与我们都无关,你若是胆敢把我供出来,那么,你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还不如闭上你的嘴巴,收回你那所谓的后悔莫及,反正目的达到了,你想要的自由也有了,你还抱着这可笑的后悔做什么?!”
随后,他收回手,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她。
“好好享受你得之不易的自由吧!”
她不作声,他笑,转过身拉开门离开。
十来分钟以后,月嫂带着粥回来,见她脸色难看,不由得问了出口。
“太太,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摇了摇头。
“我没事……”
由于她的坚持,翌日,她便办理出院手续。
回到爵园,两个孩子都在,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周,虽然回来邑洲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但是这几个月与那个男人的相处,却是每一幕都深刻地印在她的脑子里。
她上楼,亲自给两个孩子以及自己收拾了衣物,下楼的时候,月嫂就站在旁边,难免有些诧异。
“太太,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走了。”
褚暖苦笑,虽然傅臻把爵园给了她,但是,她却根本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所有的恨,随着傅臻的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她甚至开始恍惚地想,以前的那些恨,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的。
她恨傅臻,恨他与叶世文以及叶问蕊的死有关,而傅臻,用他的死来还这些债,或许,该是时候结束了。
束缚住她脖子的藤蔓消失了,可是,她却仍然觉得无法喘息。
直到最后的最后,她才惊醒,所有深沉的恨,都是出自她对傅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