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像沈默那样住驿馆客栈,因为当初吕夫人嫁过来,曾经陪嫁了一处武林门外的三进院落,虽然不是太大,但相当精美,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都住在这里。
话说当日灰溜溜从绍兴离开后,吕窦印便携带半生积蓄来了杭州城,先去岳家死乞白赖的请求夫人原谅,吕夫人虽然气他趋炎附势,没脸没皮,但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却也没有因此休夫的道理,将他狗血喷头骂了好几天,才在老娘的劝说下,勉强跟他回了家。
回来后吕县令仿佛洗心革面一般,每日里对夫人嘘寒问暖,游山玩水,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终于让吕夫人消了气,主动问他道:“你也是一方的父母官,离开山阴这么久合适吗,是不是该回去了?”
吕县令眼圈便红了,
堪回首状:“我一时糊涂,把人都丢到姥姥家了,就,还有什么威信可言?罚臧否还有谁肯听?”
吕夫人又劝他几回,说‘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之类的,谁知吕县令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再回去,说‘就算一辈子无所事事,也不能再回去丢人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请求夫人帮忙,求一求丈人家,请他们帮着调动一下,让自己离开绍兴,当然能离开浙江更好。
毕竟是‘同命的鸳鸯’,总不能不管丈夫,吕夫人只好厚着脸皮回娘家,跟母亲把这事儿一说。老夫人本不想管,但见不得闺女伤心落泪,心一软就应了下来。
晚上对老头子一说,吕夫人她爹也不想管,但老夫人劝道,姑爷还不到四十岁,便整天半死不活的,万一抑郁出毛病,,没几年死了,岂不让闺女成了寡妇?
吕夫人她爹一想也是,便应承下来,至此这转了一圈的请托,终于告一段落。因为此公曾任数任各省提学官,门生故旧不计其数,且长子还是当朝吏部右侍郎,办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翌日便修书一送到京城,吕夫人她大哥上午看到信,下午便有吏部尚书李默,命他挑选合适的官员报上来,接替意外受伤的苏松巡按。吕夫人她大哥一看,这个位子不是浙江的,且离着杭州还不远,正好符合老爹的要求,便将自己妹夫的名字报了上去。
李默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同意了这个任命,于是乎,吕窦印终于完成了从县令到御史的华丽转身,且一接到任命,便被派回了杭州,可以说是极其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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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几乎时,一股暗中的势力便盯上了他,只用一句话,便将吕巡按拉上了贼船——想不想报仇?
当然是太想了,在从来不反省自己吕窦印看来,他的人生便险些毁在那父子俩的手里,至今在家里极没地位……不仅把所有小妾都卖掉,晚上还要给老婆洗脚,就连儿子都不像以前那么尊敬自己了。在他看来,这都是拜那对父子所赐,所以便答应了那些人的合作条件。
那些人派出一叫郑堂的中年书生,假扮成他的西席先生,实际则担任双方的联络者,向吕巡按传递那边的命令,也向那边传递吕巡按搜集到的情报,并约定长期互惠互利下去,而不是就这一次便算完。
郑堂给他的第一个指令,便将钦差办案的卷宗全部拿回来。虽然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吕窦印还是照做。郑堂仔细翻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终于如释重负对吕窦印道:“看来没有审出任何危险的东西。”
印有些不满道:“原来是只为了你们自己,我说郑先生,你们是在耍我吧?”自从被沈贺狠狠削了面子,他现在变得极端敏感而不自信,总感觉别人会耍自己似的。
郑堂笑道:“东翁不必如此,我现在就给你个最想要的消息,准保你抢下这次钦案的头功,坐地升官!”
吕县令这才来了兴趣道:“先生快说,不要卖关子。”
郑堂呵呵一笑道:“我找到胡宗宪账册的下落了。”
“哦,在哪?”吕县令紧张问道。
“巡抚衙门的西溪别墅,”郑堂不爱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在后院的二楼书房里……”话音一落,突然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响声,郑堂登时变了脸色,霍然起身道:“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明显清瘦许多的吕小姐,端着个托盘垂首进来,轻声道:“爹爹,您忙起来又忘了吃早饭,娘亲让我给您送过来。”说着才看见还有一人,忙歉意道:“不知先生也在,女徒弟给您再端一份来。”
那郑堂面色闪烁不定的打量她半晌,道:“算了吧,我不吃了。”
吕小姐暗暗松口气,笑道:“不吃早饭那能行呢?对身体不好的。”
“先生不吃就是不吃,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嗦呢?”吕窦印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出去吧!还有,以后来书房时记得敲门。”
吕小姐乖巧点头道:“女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