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和求救，还有厮喊叫骂，充斥耳边，丧尸敲打着车窗，女性都躲在车里瑟瑟发抖，绝望而惊恐。

两只一阶丧尸在张一峰队伍那里被牵引住，异能者驱车想要撞击前面拦路的丧尸，却一直破不开包围圈，一团乱麻。

有几个普通人拿起物资，想要趁机从丧尸的包围中，打出一个小缺口，却被丧尸拖出去分尸吃掉，肠子和脏器散落一地，物资都散落在地上，沾染上污血和温热的鲜血。

最前面那辆车的主人，被丧尸划伤，绝望地嘶吼着，冲进了丧尸堆里，想要和丧尸同归于尽，然后变成了一堆残骸。

王哥在外面攻击一直巴在车前的丧尸，让余茂赶紧把车从侧面开走，但是侧面也是丧尸，好多个巴在侧面，要不是车子还算牢固，恐怕离散架也不远了。

车子根本开不动，但是在末世，他们不能没有车，能别提，现在单枪匹马地冲出去，被划伤，必死无疑……

余茂没时间想，自己今天到底是会死是会活，也没时间想，自己包里那最后的半个面包还没来得及吃，甚至也没时间想，自己是变成丧尸的食物，还是成为一个新的没有理智只会吃人的丧尸。

他想要找逃出去的路，这个丧尸群以那三只一阶丧尸为主导，聚集起来的，数量很多。

余茂不断地倒车，然后在前面车和后面车之间狭小的空挡里，不断地左右摆动，企图甩掉丧尸，从侧面冲出。

奔奔趴在车后座，扬起脖颈，盯着车窗外那些饥饿而丑陋的脸，黄色的涎液弄脏了车窗，乌黑的爪子在长时间的抓挠下终于把车窗弄出了划痕。

王哥打死了车前面的丧尸，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妞妞小心扒着车前窗，看着爸爸，泪流满面，害怕地喊：“爸爸回来，怪物吃人，爸爸不要被吃——”

王哥听不见，可是不小心看到哭泣害怕女儿的脸，闭了下眼睛，不忍心再看。

王哥咬牙撩起棍子，砸向车子旁边的丧尸，余茂屏住呼吸，后退了几下，狠狠地向右一个侧甩，王哥在左边，右边的丧尸被撞出去，很快又站起来，想要再次围上来，余茂赶紧向左转，又是一个侧甩，然后大喊：“王哥，上车！”

陆陆续续所有凝滞的车辆也都开始撞击丧尸，然后疯狂地冲撞，这个范围内人和丧尸都疯狂起来……

王哥急忙上车，顺便朝想要趁机过来的丧尸，使劲挥了一棍子。

余茂继续往后退车，又开始往左侧甩，他甩动的速度很快，比起丧尸的运动速度来说。很快左右出现了一个范围的空档，一个横向摆车，他又甩飞几个丧尸，因为前方要是有尸体，车子就会无法前进，所以他左右甩丧尸，然后让他们没有机会到前方，这个路的宽度可以容纳三辆车并排行驶。

余茂终于猛地冲出了一个狭小的空档，他还来不及狂喜，车前猛地冲出一个丧尸，眼睛是红色，比起其他丧尸的皮肤要更完好，却大张着嘴，狰狞而渴望地盯着车子里的人。

本来车子行驶的速度就不快，那只丧尸的力量冲击却很大，它的爪子挥过来，挡风玻璃产生了裂痕，余茂下意识低下头，急速拐了个弯。

猛烈的摇晃有一瞬间的眩晕，但是这三只一阶丧尸，偏偏盯上了这个先冲出重围的车子。

它张大嘴巴嘶吼，不断撞击前面的挡风玻璃，尖利的爪子不断挥舞，余茂想往前行驶，几个初阶丧尸却又围了过来，余茂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无能为力，前路是死亡……

“呜呜啊——”妞妞吓得大哭起来，王哥一把把孩子拎到后座。

王哥不断摸着孩子的脸，眼睛通红，狠狠地抱住她，温柔又不舍地磨蹭了几下，抬起目光看向余茂，声音决绝而嘶哑：“我们不能都死掉，但是你拖不住一阶丧尸，我把孩子交给你，你能行吗？”

余茂虽然有枪，但是只有一把，子弹不多，而丧尸太多，一阶丧尸的速度太快，他和王哥瞄不准，打初阶丧尸也没用，还是会被前赴后继的丧尸围住，而且一旦开窗射击，还容易被丧尸划到，还只能射击一个方向，最终还是会被丧尸包围，然后被一阶丧尸吃掉，只有牵制住一阶丧尸，才可以有希望逃出重围。

两个人都下车，就只能都被丧尸吃，但是一直待在车里只会延迟死亡，他们还有一个孩子要保护。

余茂的手紧握着方向盘，咬牙，耳边是挡风玻璃不断渐渐碎裂的声音：“我行！”

王哥点点头：“你到达z市，找我的家人，他们的照片和信息在车子前面的小抽屉里。”

“妞妞，爸爸爱你。”王哥亲了亲孩子的脸，一把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初阶丧尸朝他冲了过去，他被划伤，却不管不顾地直奔着一阶丧尸，嘶喊着冲了过去。

余茂没再看，开车把初阶丧尸甩开，冲上了旁边的道路，耳边是妞妞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呜呜啊———爸爸——我要爸爸！”

余茂的眼眶一涩，奔奔蹲坐在后座，有些异样地烦躁和痛苦，它的眼睛红色加深，亮出獠牙，爪子划拉着车座

陆续有几辆车猛地缀上了余茂的车子，余茂沿着道路急速行驶，没注意到奔奔的异样，他只有一个想法，逃——

赶快逃！

没有停止地一直行驶，余茂不确定自己开了多长时间，直到确定安全了，他才踩下刹车。

太阳依旧高高挂着，妞妞在后座哭得累了，眼睛红肿，已经睡着了。

余茂车一停，后面坠着的车也停下来了，妞妞醒了，沉默了一会儿，嘴巴一扁，又开始哭：“呜呜……爸爸……”

妞妞扒着车门，想要下车，余茂无措地眨眨眼睛，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笨拙小心地把妞妞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妞妞不哭，我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爸爸…爸爸…”妞妞哽咽地一遍遍说着。

余茂拍着妞妞的背，他知道，孩子也知道，爸爸回不来了。

后面的车停下来，是一些普通人，更后面还有一些异能者，他们下车，每个人都劫后余生，不想说话。

余茂抱起妞妞，回头看了一眼，一大半的人都没了。

第三天，丧尸群围攻，半个月的路，他能活到z市吗？

张一峰也出来了，他看见了最前面的车竟然是余茂在开：“你还活着，运气不错。”

张一峰被丧尸划伤了，但是他是一阶异能者并不会丧尸化，异能者如果被比自己高阶的丧尸划伤就会丧尸化。

这也是大家逐渐发现的，谁都想变成异能者，可是偏偏大多数是普通人。

余茂在开的这辆车已经废掉了，他打算看见车的时候换一辆。

他停车的地方比较荒凉一些，路上没怎么有车，，周围也没怎么有丧尸。

末世之前，繁华喧闹的地方让人沉醉，末世之后，荒凉沉寂的地方让人安心。

“嗯。”余茂的脸上没笑，他笑不出来。

张一峰也没多说什么，他也懒得多说些什么，只是拿出支烟，点上火，眯起眼睛抽起来，然后透过车门看了眼闭着眼睛的狼，转身离开了。

余茂把妞妞放下，察觉到奔奔有些不对劲，拍拍它的脑袋：“你怎么了？”

奔奔睁开眼睛，余茂有些被骇了一跳，它的眼睛变为纯粹的红色，眼尾上调锐利，看起来煞气又凶恶。

奔奔烦躁地又抓了两下座椅，余茂这才发现，他身下的座椅被它已经挠透了，里面的构件都显现出来。

余茂有些着急：“你怎么了？”

妞妞倒是没再哭了，红着眼睛看着大狗，奔奔又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然后从敞开的车门一下子冲了出去。

余茂有些呆愣，急忙去追：“奔奔！”

但是奔奔的速度很快，余茂追了一会儿，已经跑不动了，毕竟他昨天只吃了半块面包，现在身体虚的不行，怕妞妞出什么意外，他急忙跑回去。

但是却看见几个人进了他的车子，在翻里面的东西，还好，余茂习惯随身背着包。

他下意识按了一下身侧的刀，然后冲过去，先把孩子抱到身后，冷冷道：“你们找什么”

那几个人的动作一停，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了，但是看余茂单枪匹马一个人，也就不害怕了。

“吃的在哪里？”

“没吃的，人命倒是有一条。”余茂看起来没什么怒气，只是眼睛冷冷的。

“把你的包给我们。”为首的是个瘦高的男人，大约是30岁左右。

“不然……”男人看了看余茂身后的妞妞，然后几个人亮出了匕首。

余茂却确实干不过这么多带刀的人，他也玩过人多势众，他打开包，摸到枪，直接在包里上膛，开保险，扣住扳机。

抬手就随便打了一枪，这一枪正打在男人面前大约半米的地方。

反冲击力让余茂的手颤了一下，因为扣扳机，所以枪□□出去子弹时，有些微微的下垂，他是第一次开枪，却不是第一次摸枪。

那几个人有些害怕了，他们只是拿刀的，远处的话，毕竟干不过拿枪的，只好慢慢地从车上下来，看着余茂：“抱歉……我们只是跑得太急，没有吃的了，太饿而已，你别生气。”

“想走就走？”余茂冷笑，这仇都结定了，还想当什么事儿都没有。

“都别动，我的枪不长眼，把刀扔过来，抬起双手，捏住耳朵。”

动静太大，远处的人已经看过来了，余茂不想暴露自己有枪的事实，但是半个月过去，要想不被欺负，这个时候就不能示弱。

“我没惹你们，你自己凑上来，把你们的车钥匙扔过来，其他人别动。”

余茂枪口上抬，蹲身捡起车钥匙，站直身体，抬抬下巴：“老实点。”

他走近那群人，让他们离他的车远点，打开车门，让妞妞进去把食物和爸爸说的相片找出来

食物被藏在车座位地下，只有两瓶水和一袋压缩饼干和余茂给的那袋还剩了一半的饼干，怪不得王哥一直不肯吃，让孩子也尽量能忍就忍，他们也是到了艰难的时候。

余茂打开车后箱，拎出一桶汽油，把自己的车钥匙扔到他们脚下。

“交换车子，你们可以上车了，关上车门。”

几个人气得咬牙，却只能依言坐上车，关上车门，余茂一把抱起妞妞，拎着汽油，去找他们的车。。

周围的人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余茂手里的枪，余茂冷着脸，谁看他，他就抬起眼睛，直直地回视过去，眼睛凶狠又嗜血，就差像奔奔一样亮出獠牙。

半分弱也不肯示。

张一峰掐掉烟，把没抽完的烟又塞进口袋里，嗤笑一声：“原来是个小狼崽子。”

刚刚奔奔跑出去的那一幕，他没看见,看见那头狼没跟着余茂，他深深地皱起眉。

余茂找到了车，把妞妞塞进车里，摸摸她的头，把油放进后备箱，把食物藏好。

车里面确实没有食物了，那群人是真的想抢食物，余茂已经不怕更多的威胁了，他坐进车里把枪随身带着。

然后拿出块巧克力给妞妞：“呐，妞妞，以后和哥哥一起，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妞妞接过巧克力，变得异常沉默，余茂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

今天发生太多事，余茂看向奔奔跑走的方向，抿起嘴唇。自己差点以为，那个畜生是自己养的了，走了也好，就是可惜暖炉了，但是现在他有车了。

但是余茂还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回神，轻笑了一下，又活了一天。

祸害遗万年。

但是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余茂觉得有压力起来。

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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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重新出发的时候，余茂启动车，捂住有些绞疼的胃，本来挨饿了很长时间，但是他还是保持每天半个面包，今天跑了太多，觉得浑身发虚，坐下来，竟然觉得胃一直疼。

饿大发了，但是那个压缩饼干和那半袋饼干，他不能动，王哥救了他的命，他的孩子，他只能做这么多了。

那个半个面包，要吃也要挨到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物资，余茂喝了口水，竟觉得有些想吐，他捂住嘴，扬起脖颈，才觉得缓了缓。

刚一低下头，就又难受起来，只好拿出面包塞了几口，压下不断泛起来的胃酸，然后又装进包里。

“妞妞，饿了要和我说，好吗？”

妞妞沉默地抬头看他，余茂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听见了，是吧，爸爸最后说，他爱你，你要好好的，让他放心。”

妞妞扁扁嘴，泪水大片地滑落下来，却不再哭出声了，只是把头埋进膝盖，身躯一直颤抖。

末世让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懂了太多。

余茂倒是不记得自己爸了，私生子，哪里有爸？他妈每天浓妆艳抹、早出晚归，给他一点钱，让他买吃的，没送他上学，大约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大约死掉了，或许没死，反正出去后再也没回来过。

他从出生起，就在贫困又混乱的地方生存，小的时候和人打架，长大了跟一群人和人打架。

但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妈妈有一次很久没回来，他在垃圾堆里翻过吃的。

他翻到了一本小孩子的书，拼音书，里面带着图画。他的时间很多，打架之余，他就喜欢看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和这个地方的灰暗一点也不一样，书里面有个天堂，虽然看不懂。

他家旁边还住了个说书先生，瘸着腿，家里到处都是酒瓶子和垃圾。余茂也喜欢扯着他给他讲故事，听别人的人生，很有趣，故事里的人生真的很好，最开始那么颓废堕落，会被背叛，会遭遇很多让人绝望的挫折。但是最后总会柳暗花明，沉冤得雪或者功成名就。

他就问那个说书先生：“老头，你说我将来可以这么厉害吗？”

那个老头就笑，醉醺醺的：“你啊，屁大点，我看你不行，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哪里飞得出金凤凰！”

“我要是行呢？”余茂不服。

“呵呵，”老头摇头：“你懂什么，你连小学都不上，你能知道些什么？”

余茂咬住唇，在女人又一次回来的时候，他告诉女人，他想上学。

满心期待等到的回应就是，女人一巴掌甩过来：“老娘养你就够费劲了，上学，你怎么不去死？”

他只好一直缠着说书先生讲故事，每次都会听得入迷，开始那么艰苦，但是最后却都是圆满的结局。说书先生大抵也怀念讲故事的感觉，有兴致的时候会依着他。

他还偷偷学着捡过来的书，有次被说书先生发现，被嘲笑了一番。但是后来，说书先生却会教他读书识字。

他习惯性地去翻垃圾堆，他太小，他没钱离开这个地方，这个混乱的地方没有书店，那时他识字不多，却珍爱一切印有字的书籍。

大抵人都会向往，离自己遥远的世界，他也不例外。

他想着，总归要爬出这个地方，总归是要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他的生活就会有转机了呢。

他不甘心灰暗地度过一生，在泥沼里挣扎，别人的一句，你不行，就道尽了他的一生。

他不甘心，直到自己长大，成长磨灭了很多东西，比如梦想和期望，除了当时让自己可以坚持住的那种想法。

但是现在，他突然害怕起来。

可是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不能害怕。

我得熬下去，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