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我害怕。”身后女人的声音好像在发抖,她似乎抱起了双臂,“我们这是到了哪啊?怎么还不往前走?”
姬遥莘心里一动,那个箬箬,她的魂魄好像比常人多了一倍。
就在这时候,对面那个人已经过了桥,站在离三人——准确说是三鬼很近的地方,姬遥莘甚至能看清楚她那大团无光泽的头发垂落血红的彼岸花上时发丝的纹路,她大吃一惊,对方竟然瞬间就移动到了这里,而她毫无察觉。
狂风又起了,姬遥莘拔出剑向那个长发的身影砍去,剑从虚无的空气中径直穿过,那只是一个残影。
霎那之间,此处变得一片寂静。姬遥莘站在原地,三途河在脚下汩汩地流,姬遥莘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冰冷恐怖的气息从身后扑过来。姬遥莘没有回头,黄泉路上不能回头。她闻到一股臭味,像是肉被反复解冻化冻的味道。
两个魂魄忽然一声惨叫,被大风卷挟而去。姬遥莘抬头看到长发女人手中拖着两条铁链,各自拴着魂魄,她连忙挥剑砍过去,一条铁链被砍断,魂魄掉在花海之中;等姬遥莘再去追第二个魂魄时,又是一阵狂风,吹得花瓣漫天飞扬,直到现在姬遥莘还能记得那被红色花瓣所遮掩的血红的天地。
她没有追上那个女人。但是至少,现在姬遥莘手中有一个魂魄,是那个男人,也就是箬箬的伯父。姬遥莘呆立在花海中一会儿,红色有毒的花瓣吹拂到她的衣襟上,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从哪混进来而且能顺利地出现在河对岸,也摸不清楚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但她忽然明白对方的目的了。
是为了找那个叫箬箬的人。毕竟双倍魂魄的人比双倍人格的人要少得多,也珍贵得多。
多年之前姬默言的警告,仿佛又出现在耳边。
“宿敌不会放过与你为敌的机会,你也绝对不能任由他抓住机会。”
“那我如何判断是不是宿敌正在抓住机会,我好去搞破坏呢?”当时还很年轻的姬遥莘问道。那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在记录,用的钢笔是孔桦送给她的。
“引路人的职责是引渡亡魂,如果让你无法引渡亡魂的,就是宿敌,其他的阻挠,只是恶作剧。”姬默言严肃地说。
姬遥莘回过神来,坐到了车上,想要发动汽车,想一想还是没有动。她不知道是在等什么,大概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回忆完,总觉得少了一个结局,尽管到现在还是没有结局。她跟随苏箬的伯父赶在宿敌之前找到了苏箬。
她曾经的想法是利用苏箬。苏箬应该也已经猜到,那孩子善于揣摩人的心思,所以她对姬遥莘的不信任和反复,也应该在情理之中。那么是什么时候不再秉持这样的想法了呢?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当苏箬望着她微笑时,她觉得已经死去数十年的心脏有种异样的感觉,是曾经在大学校园里,孔桦在湖畔对她微笑的心情吗?姬遥莘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她忽然发现,原来很多东西都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所谓宿敌也是,那孩子也是。
明明以为不会再有感情了……
也明明觉得在世上维持着存在是无尽而无聊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也只剩下永恒。但是现在全然变了,姬遥莘有些恐慌地望着车厢内裂了一条缝的观后镜,镜中的人脸全然是一张死人的脸。
活着,且拥有青春是多么值得羡慕的一件事。姬遥莘想起那支孔桦送给自己的钢笔,雪山上小屋中姬默言仔细抹在脸上的煤灰,挥舞着红宝书的疯狂的人群,从街头匆匆行驶过去的黑色自行车……
后来的事情姬遥莘已经不愿意回想了,因为强行将苏箬的魂魄引渡到黄泉路上,而且又在穆蕖的帮助下将魂魄分裂成两个部分,造成了现在的混乱。不知道这么对苏箬说,她会不会随手丢个东西过来。
姬遥莘抬起头,寺庙的停车场正对着寺庙的大门,她看到有个女孩迈过庙的门槛走出来。是隔壁新搬过来的女孩。
距离隔得远,姬遥莘看不清楚她的脸,认出来是因为她的一身衣服和通勤包。她从庙前石阶上走下来的身影与当年姬默言走下山路时的身姿微妙地重叠,但姬遥莘也并不能确定二者就一定存在什么联系。
这女孩应该去上班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也不足以说明问题,大概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