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干净整齐，中间空余的位置并排依次摆放着冥币、酒精棉片、小刀、毛笔。颜睿轩低着头，似乎在看这些东西，实际上他的眼睛是无神、无焦点的，思绪也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从公司下班回到家，自给自足吃过晚饭后，他就把东西都摆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和状态坐在这里，已经几个小时了。

“滴，首都时间十一点整。”

直到电子钟发出整点报时的提示音，颜睿轩才回过神来。捏起一块酒精棉片，慢而细致地擦拭着指腹的一小块皮肤。尽管已经答应了易行，也回复了帖子，但实际上他对这件事情的可能性评估只有不到百分之十。先不说这个故事本身可信不可信，就说那些故去人的鬼魂吧，怎么可能都还在而没有去投胎轮回。

用同样消过毒的小刀划破了手指，颜睿轩用小毛笔沾着自己的血，在冥币上写下了一个人名——颜睿晟。

夜晚十一点五十五分，他驱车来到了302路公交车的第三站。

空荡荡的马路上除了明亮的路灯、挺拔的绿化树，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抬头看去，今天的夜空很透彻，可以看到零散的星星点缀其间，也可以清楚的看到银色的圆月。

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零点了。无意识的紧了紧攥着的拳头，颜睿轩往公交车会过来的方向看去。

先是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紧接着在黑暗的尽头，模模糊糊的显露出了一辆车的车头轮廓。它向着这里来，看起来很慢。夏季的夜晚本应该也是闷热的，可他却隐隐感觉到丝丝凉意蔓延而来。

当这辆的确不应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公交车精准的停在了他的面前，打开前车门的时候，颜睿轩愣住了。

不是惊吓，而是惊讶。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司机，两边的脸颊和眼窝深陷，似乎是仅剩了一层皮紧紧贴着骨架。黑眼圈浓重，嘴唇干涩，脸色苍白，合身的制服现在看起来又肥又大。而那双本是无神绝望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有祈求、有挣扎、有他看不懂的意思。

“车门即将关闭，请您抓紧时间上车。”

一道亲和的女声唤回了颜睿轩的心神，他下意识的看向说话的人，却是再一次愣住。

年轻的女人同样苍白，不过没有形同枯槁。她的脸上、脖颈上、手臂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最深的也应该是最致命的在太阳穴的位置，那里是个洞。很明显这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女人是这辆公交车的售票员，而且已经身亡。

虽然他几乎没有搭乘过公交车，但也知道302路是无人售票的，况且正是因为那个故事里提到了投币箱，帖主才会选择这条线路的。

“请您快点上车，我们要走了。”

再一次被提醒后，颜睿轩暂时抛开了疑惑，踏上了公交车。

上车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往车厢里看，明明在外面看到的空荡荡的乘客区，现在看却是坐了□□个人，不，准确地说是鬼。而这几个形象可怖的鬼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小少年。

除了脸色苍白，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活人。

压抑着心头的激动，颜睿轩就要迈步过去，可却被售票员拦住了。“上车请先买票。”

很显然，当前的情况已经和那个故事完全脱节了。不过他却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安和慌乱，或许是因为有他在吧。这样想着，颜睿轩把整齐对折的冥币递给了她。

“到哪里？”售票员熟练的把冥币放进小挎包并问道，如果不是时间和气氛不对，还真的很像在搭乘普通的公交车。

“终点站。”他想待久一点。

接过小小的车票，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颜睿轩直奔最后一排。心情早已不冷静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一路走过时，乘客们眼中的贪婪和阴森，更是没有注意到在他落座在长孙末旁边的空位时，他们的失望和不甘。

“哥。”

这一声包含的情绪太多，有怀念、有喜悦、有伤感。侧头看着座位上的小少年，颜睿轩一点儿也不觉得叫一个小孩“哥哥”很奇怪。实际上小时候他就觉得哥哥除了是哥哥，很多时候也像父亲。明明才比他大五岁，却比他厉害那么多，成熟那么多。可以说，他一直都是在模仿、追寻着他的模样长大的。

长孙末看了一眼眼神复杂、笑容很淡的颜睿轩，点了点头，“嗯。”在小绿给了他新版本的原剧情后，他就猜到了为什么本该是温柔暖男的弟弟成了淡漠面瘫。

就是团团说的：和他学的。

颜睿轩见哥哥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样子，心里的忧伤去了些，欣喜多了几分。在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车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