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倒也是不困难——
她拿着那条黑金梵文项链去找锦楠求证,问他这究竟是不是池氏家族的信物。在锦楠细细打量一番之后,得出了结论,是的,这便是池氏家族嫡系子孙才有的信物。像锦楠这种外来的庶子,便是没有资格拥有的。
当时,她也毫无保留地将这条项链地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锦楠。后来,锦楠便心生一计,让她拿着项链去找池慕辰,凭此来勾住他。最终的目的,是拴住池慕辰的心,然后想办法获得一些他手上所拥有的股票。
是的,一部分池氏集团的股票。那便是金钱和权利的象征。这便是锦楠的计划。
她一直都知道,锦楠和他母亲对池氏集团的虎视眈眈,毕竟宋夫人的胃口不是一二般的大。毕竟宋夫人是那种说豁出去就能豁得出去的人,也不想想,当年仅仅十七岁的时候就敢大着肚子往池家门口那么一站。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后来,很多姑娘都模仿宋夫人。可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浑身是胆子和心机的宋夫人。仅此一个,所以自宋夫人以后,这么干的人,没有谁成功了。不是被迫打掉孩子,就是不知去向,谁知道被逼到哪里去了呢?
所以说,她自身的原因和锦楠的原因,差不多要对半分。当初,她也打了攀入豪门的算盘,同时也是为了锦楠的宏图计划。可是到头来,竟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没能嫁入安城第一豪门,也没能帮锦楠得到池氏股票,甚至锦楠为了护住自己,还将自己手中的股票转让了百分之十给苏南浅。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对不起。”她轻轻开了口,眼底有着浓郁的悲伤卷上来,“我什么也没有做到,锦楠。我一定是很让你失望了。”
说完的同时她将脸深深埋在眼底,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谁都始料不及的。然后呜咽的声音,从她的唇中溢出来,很明显是在哭。这样突如其来的哭泣让坐在沙发对面的男人怔住了。
池锦楠的眉头微不可微地蹙了蹙,然后又舒展开来。最后他将指间还剩半截的烟摁灭在了烟灰缸之中。视线投在对面不停抽泣的瘦削肩膀上,想必现在她一定是极度的害怕,还有不知所措。因为,真的太突然了。除此之外,池慕辰那个男人也委实太可怕了。
空气被小声抽泣呜咽的声音震荡着,但是却显得整个空间十分死寂。池锦楠迟疑了半晌之后,还是站起了身,十分颀长挺拔的身姿。然后他缓缓迈开步子,朝着她走去。
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的手抬起来,准备落在她的肩膀上。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促使他将手缓缓给收了回来。只是清了清嗓子,“薇儿,别哭了。”
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有着愧疚蔓延上来,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确实是因为他。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要求她去池慕辰身边的时候,她眼底浓烈的错愕和不可置信。明知她深深喜欢着自己,他却还是将这种卑鄙的要求说出了口。
当时薇儿的眼底弥漫着一层又一层的悲伤,像是河流一般缓缓四散冲开,最后竟然汇集成了一片汪洋的大海。是的,那是悲伤的大海。除了悲伤之外,她的眼中还有纠结迟疑,和不愿意。可是他池锦楠偏偏是那么的凉薄残酷,将一个对他芳心暗许的姑娘,送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身旁。
到后来,那个男人还是极其的不屑。即使薇儿对那个男人有着欺骗,但是他知道,薇儿也是真心待那个男人的。要不然此刻,怎么会这般的悲伤难过。即使他知道,薇儿真心爱的,终归还是他池锦楠。
犹豫了再三还是将手放在了她不停颤抖的肩膀上,“像你对我这般好的姑娘,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薇儿,所以,如果除去计划和愧疚的话,我也还是会赶过来的。”
毕竟用一颗真心喜欢他这么多年的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人,要懂得感恩,不然就和畜生没有什么差别了。
白微儿突然将脸抬了起来,挂满的泪痕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真的?”然后她原本灰白的眼底突然涌现出了光芒来。
他一双黑眸也极其认真地盯着她,语气沉稳,“是真的。”
白微儿好似一瞬的崩溃,又好似一瞬的软弱下来。只是哭得更加厉害,声线变成了十分的颤抖,“你对我还有情分,只是可惜,你中意的和爱上的,从来都不是我白微儿。”
“这个我真的没办法。”池锦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眸光也不由自主地有些黯然下去,“我真的没办法,我就是爱她,不论怎样,好像都只能是她了。或许这已经变成了心底的一抹执念,既然无法根除,我也只有让它生根下去了。”
白微儿隐隐觉得胸腔之处传来了无与伦比的剧痛,她知道,那是心脏的位置。就算一直都知道他是怎样的深爱苏南浅,可每每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这么的痛心和难过。
他说他就是爱她,并且怎样都只能是她。他说爱她的根,会任由它生长。苏南浅啊苏南浅,你到底何德何能,深得这两个男人厚爱至如斯地步。
“那我岂不是也一样——”白微儿的嗓子因为哭泣而哑了一些,只是颤着声线开口,“你对她是这样,我对你是这样。然而我们两个在苦苦煎熬的同时,她却依旧得到了幸福。这样到底是算什么?”
“别乱说。”他的大手陡然从她的肩头滑落下去,眼角悲凉之际还有寒意泛滥出来,声线低沉,“能给南浅幸福的人,是我,从来都是我。那个男人怎么能给她幸福,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说不定现在南浅早已经嫁我为妻!”
字字如刀一般,直直刺入她心窝。火热的鲜血顺着沟壑纵横的心脏表面流下,最后滴落在满是尘埃的冰凉地面上。毒辣的太阳火辣辣地拷下来,将她火热的鲜血给蒸发掉。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剩下的只是满地的尘埃而已。
白微儿凄凉抬眸,望向男人英俊的容颜上全是懊丧。她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思绪飞快地跳转到了七年前。
那时候她刚刚满了十八岁,而锦楠,早已经是完成了少年时期的转变,成为了一个英俊且风度翩翩的男人。当时的锦楠可是A大的风云人物,少女们见了都会脸红心跳地直直尖叫。
有一天晚上,她正准备睡了,却接到了他的电话,他醉意朦胧地说找她。其实,找的并不是她,而是苏南浅。但是可能由于醉得十分厉害,所以拨通电话的时候点错了。当时苏南浅去找容诗涵了,并不在家。
后来她还是去了,去了酒吧找他。
当时,是在酒吧的一个包厢中找到了他,偌大的包厢之中,没有开灯,十分的阴暗。就只有他一个人。当她到的时候,他已经是醉得如一团泥一般了。她一进去,在那阴暗的包厢之中,他竟然是将她认成了南浅。
是啊,谁叫她活该,眉眼竟然同苏南浅那个女人有着三分相似。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一把被锦楠抱住。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以及醇厚的酒香味,全部参杂在了一起灌入她的鼻息。让她一霎时竟然无法思考。他满嘴酒话,“南浅……别生气……我不应该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时锦楠死死抱着她,那么的用力,那么的情深,然后却向另外一个姑娘诚恳地道歉。
从他满口的碎语之中,她算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向苏南浅提出了上床的要求,一个成年男人的要求,不算过分。但是答案很明显,苏南浅不仅拒绝了。并且,两个人还发生了全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以至于,逼得一向斯文理智的锦楠竟然来酒吧买醉浇愁。
她深深吸气,隐隐忍下了眼中的愤怒,“锦楠,你看清楚,我不是——”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唇便肆无忌惮地落下来,暴烈地吻着她。
灼烫的温度,火热的唇舌,燃烧的灵魂。
那是她的初吻,当时的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了,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就像是,大脑在一瞬间被人刷新成了一张白纸。说实话,当时简直是被他吻得天昏地暗还大脑缺氧。
就是因为那个吻,她彻底沉沦了。
也正是因为那个吻,让她生出了本来不该有的念头。
后来,锦楠嚷着还要喝酒,让她出去拿酒。她很听话,出去拿酒,与此同时,酒里面放了——
媚药。
她承认,那的确是临时起意,被他吻得头脑发热的她当真没有想那么多。酒吧里面卖这种东西的人不少,她找到一个,花了一百块买了一小包。甚至是当时和药贩子的对话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这药能不能行?”她盯住手中一小包白色的药。
药贩子眼睛很小,倒是闪着猥琐的精光,压低了声音开口,“能行!肯定没问题!只要是个男人!等等妹子……他喝醉了没?醉得厉不厉害?”
她有些疑惑,“就是喝醉了,还醉得十分厉害,怎么了?”
那人有些跳脚了,“喝醉了硬不起来啊,醉成泥了都!”
然后她迟疑,但是还是攥紧了药包匆匆离去。在回包厢的途中,她将那小包媚药,放在了他最爱的红酒之中——
82年的拉菲。
晚庄楼下是酒吧,楼上便是酒店,是那么的方便。后来,她扶着他回了房间。药贩子说的没错,这药果然是极其厉害的。不需要任何勾引,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当然,那喝醉了硬不起来的话,是假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场面——
锦楠的眼中满是悔恨和痛苦,还有十足十的绝望。他将脸深深埋下去,懊丧的样子,就像是堕入了炼狱一般。当时的她,还抓着洁白的被单嘤嘤嘤哭泣,哭得很厉害。
是的,她装出了一副极其楚楚可怜的模样。扮成了一个被人强迫夺去初夜的可怜人模样。
最初,她以为这样子就能够得到他。以为不仅能得到他的人还能得到他的心。可是,她彻头彻尾的错了。错得那叫一个兵败如山倒。
事实是,除了愧疚和悔恨,他再也没有什么能给她了。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她的心机。可是锦楠却一直以为是自己醉酒后发疯伤害了她,夺走了她的第一次。所以,锦楠才是被她狠狠算计利用的人。从某种角度上,她是同情锦楠的。
锦楠本来就是一个极其有责任心的男人,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对她有着深深的愧疚。与此同时,也一直后悔那么做,所以这么多年来,锦楠一直都在悔恨和愧疚的痛苦中苦苦挣扎。
但是她又何尝不是呢,爱而不得,这算不算是一种折磨,这算不算是一种煎熬。
当年的事情,是她一时的鬼迷心窍。却在两个人的心脏上都种下了一条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因为那件事,彻底失去了苏南浅。
而她,也没能如愿以偿,最终还是孤身一人。
锦楠对她的愧疚,便是由此而来了。
眼下,她的心脏剧痛,但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开口,“是,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她可能就成为你的妻子了。”
“对不起。”他陡然打住,也收住了满目疮痍,“我不该提起来,又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了。”
此后,便是陷入了沉默了。
苏南浅觉得可能是因为事情曝光得太过于突然,也可能是由于他的生气冷漠,惹得她很心烦。于是她神经在一时短路,想也没有想便将车子停在了公司门口。
当周遭传送过来了各色眼神时,她才反应过来——
她现在手中握着的方向盘,是世界级限量版法拉利,醒目的红色,要多惹人眼球就有多惹人眼球。全怪刚才思绪散漫得太遥远,让她竟然一时忘了,忘了这辆车有多惹眼。现在可真谓是骑虎难下了。
甚至有人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为的只是看一眼这款全世界不超过五辆的火红法拉利之中会走出怎样的人来。她抬手摁住眉心,顿时觉得头疼,又或许是残留的酒精在作祟。
犹豫了再三,开始伸出手去开了门。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她要迟到了,打卡赶不上的话,全勤就没了。还有奖金什么的,也通通没了。要是有时间的话,她铁定将车开到一个犄角旮旯里去停着,管他这是几千万的豪车。
下车的时候,双脚落地,再探出身子。于是乎,周遭许多人便看见一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夹杂着十足地诱惑落在地面上,脚踝处轻轻飘荡着嫣红色的裙摆,那叫一个醒目。
苏南浅探出身子,容颜在晨光之中如桃花带露般泛滥出娇媚,倾城也不过如此。引得周遭一片哗然——
如墨青丝,如雪容颜,如辉气质。
红裙在清风之中轻轻动荡,勾得周遭许多男人看的那叫一个目光呆滞。有人甚至为了看她,一头便撞在了旋转门上,哎哟一声喊疼才回过神来。
她好像是生来就是为了诠释一句话的——
自古百万名车旁边无丑女。
好似这些形形色色的目光也见得惯了,眼底波光流转之际剩下的只是清冷,转身关上车门,泊车小弟迎上来,“苏小姐,我帮您泊车。”
“谢谢。”苏南浅将手中的钥匙递过去。这些泊车的小伙儿们可是势力得很,先不说你美不美,他就看你的车子,百来万的车子他才会殷切无比地迎上来。
要是你颜值也不高,车子也不名贵,那还是自己停到停车场去吧。
苏南浅脚尖一转,朝着大厦走去。心里面无比惆怅,今天是要上天吗,穿一袭红裙,还要开一辆火红的限量版法拉利。肯定是在无形之中又拉了许多仇恨了,果然,乱语嗡嗡嗡地从各个方向传入耳中——
“那么贵的车子啊,限量版啊,不知道狐媚到哪个大款了!”
“哪个还能要她一个落魄名媛啊,你看她穿的那样子,勾引谁呢!”
“你们等等,我好像觉得那车子怎么有些眼熟?”
……
她刚刚进了办公室,路萱萱便大叫着从座位上冲了过阿里,“南浅姐,怪不得你穿得这么喜庆,你肯定是知道结果了!”
“就是啊,南浅姐!”谢晓媛也捧着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凑了过来,“是不是准备提前庆祝?来,南浅姐,你吃不吃包子!”
说着说着谢晓媛肉嘟嘟的双手便将包子递了过来,她摆了摆手笑了,“我不吃,谢谢你。不过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半天没听懂,什么结果?”
坐在最边儿上的花达才戳着电脑屏幕,“南浅姐,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还估摸着你已经知道了呢!”
她一怔,旋即绕着桌子朝花达的座位走过去。素净的手轻轻撑在了桌子边沿,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的网页上,那是千里明珠设计大赛的网页——
网页的最上方,赫赫有着她的名字。
苏南浅,决赛第一名。
她赢了。
她真的赢了。
眸光微微有些凝结住,眼底疯狂地蔓延出光晕来。弧度优美的唇角散出笑影,“真的赢了。”
“原来不知道啊。”路萱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波波头,“我们都以为你已经知道了。谁知道我们比你关注呢,南浅姐你也太不上心了吧。”
为了项链都快烦死了,哪里有时间关注这个。不过好歹,结果还是很美好的。又听见谢晓媛吃着包子嘟嚷不清地开口,“白总监怎么还不来,白总监也很厉害了,第二诶!”
听见白总监三个字,苏南浅的视线微微有些冻结住了。望向网页上的排名,果然,第二是她。从初赛以来,她就一直压着她。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翻身。
很好。
既然要斗,那便斗得你永无翻身之日,这便是最好了。以前承让得太多,才导致她现在的步步紧逼。置于长离对白微儿的处理方法,她甚是满意。剥夺了所有,还要一穷二白地滚出安城。眼不见心不烦,如此便是甚好。
夺冠了。
接下来的流程应当就会是参加颁奖典礼,这可不逊色与电影节,设计界的大咖基本上都会到场。最重要的环节,那便是要在颁奖典礼上解说自己的决赛最终获胜作品。
如果被哪位大人物看上了,那便会被当场买下,然后当做专门设计的戒指。设计大赛拔得头筹者,身价也会呈直线上升。到时候还会有各路大咖设计师来谈合作。
所以,她有些忧心了。不知道为何,自从落魄之后,她竟然有些不习惯上流的社会了。再比如说这个颁奖典礼,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闪光灯,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应付得了。
姑且不想了。
她觉得现在比较重要的,是该怎么和长离谈谈。好似他一旦生起气来,便不容易好了。
手机铃声切断了她的思绪——
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易凡。她手指顿了顿,还是接听起来,“喂,易凡。”语气不咸不淡却又不失礼貌,只是温度刚刚好的地步。
“谢谢你。”他的嗓音听起来依旧熟悉,只是说的话让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眸光在眼底轻轻滞住,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走向床边,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谢我什么?”
“南浅,我都知道的。”他的语气之中莫名染上了笃定,信心十足的样子,“一定是你给池公子求情了,让他不要对我的公司下手。所以我的公司到现在都安然无恙,我也打听到了池公子不准备对我动手了。”
原来是这个事。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求情了是没错,却没有念着半分旧情。因为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旧情可言了。替他求情,也只不过是因为在酒吧里面他为了保护她而被人打破了头。
说白了,还一份人情债,仅此而已。
“没有的事。”她的语气依旧维持着一种平和状态,眸光之中流淌着满满的波澜不惊,“你知道的,他是何许人也。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他的弹指之间罢了,所以跟我毫无关系。”
说完,挂断。
她不愿和前任来一场感激涕零的戏码,她心里面知道自己的人情债还干净了,这就够了。
心里面却忍不住微微有些动荡,还记得当时要求他不要动易凡公司时,他眼底泛滥出的浓烈凉薄。毕竟,是那般刻骨的凉薄。所以她认为自己是根本回天乏力的,没想到,他最终还是依了她。
无论如何,他都是选择周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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