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物是猫,也是抬举它了,这真气粗糙化就地东西,不过是团黑幽幽的影子罢了,这眼皮口舌是一概没有,比起让人放松警惕,更多地倒是惹人心生疑。
本当着对方会一击过去,萧景早就抽出了含月,剑尖微倾,就等着出招了。但那女子偏偏是什么也没动,一提罗裙,半蹲到了地上,嘴里还喵喵地哼着,瞧这样子,是要把那黑气当猫逗弄了。九阴之气既是死道所生,这寻常人一碰,非得出事不可。
萧景犹豫了,他只对付过穷凶极恶的,从不想伤着无辜之人,这女子毫无防备,兴许是让焚道捉来的也未必,他想了想,终是开口道:“你且等等。”
话一说完,萧景便从石柱后走了出来,只见着那蹲在地上的少女,尚梳着双螺头,眼睛瞪得大大地,又是惊讶,又是好气的瞧着来人。
“这猫儿是你的?”她抢先问道,尽管地上那东西连眼睛都没有。
萧景点头肯定了,他本想说这物不能碰,又觉言多必失,索性就合着嘴,等对方开这个头。不想那女子也等着呢,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响,谁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尴尬得很。
若论耐性,那姑娘自是比不过萧景,一字一顿的问:“你是借还是不借,吱个声行不行?”
除了鹤童子,萧景这辈子就没遇过这般闹腾的,于是只板着张脸:“你我素不相识。”
那女子有些急了,开门见山道:“我名荆衣,乃是未东护法座下,此番倘若事成,你想要什么丹药,只要是我荆衣能拿到的,都能予你。”
焚道的四位护法,萧景早先见上两位了,而这未东,乃是双头鹮鸟所化,身带阳明之精,在丹药炼制上远胜旁人,但又因着身上的阳火太盛,炙热难耐,只能呆在一万年玄冰所制的屋子里,从未离开过含昭楼,故而战力在四人中也是最弱的。但即便是这样,萧景也不敢妄为,他体内真气大盛,已初见滴水成池之态,若是再运行个十几周天,不定就迈入筑基了,含昭楼内危机重重,显不是坐定的好地方。
离那洞天开启还剩两日,凭他一人之力,救出那两百同门,必得从长计议才行,而眼前这位,更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萧景垂眼答道:“我自是可将灵宠借你,只是人微力轻,不敢违了楼中规矩,也不知前辈所求何事?”
荆衣有些不耐地哼了一声,直道这般踌躇不前,无怪得只混了个黑衣使的位置,她虽有要事,也不愿在这众妖皆可行走的廊道中讲出来,只让萧景跟上自己,朝着含昭楼上走去。原来这每层石阶上,皆是放下了焚道的禁制,若非携着令牌,是决计迈不上一步的。
荆衣所持的,乃是紫边镶绿的牌子,她日日出入未东护法的炼丹房,故而能到二十七八层的地方,眼见着过道上得妖修近乎于无,这女修方将所求之事一并托出。
原来这荆衣虽为使女,却因护法不便出行,掌管了大多灵材,其中更有烧制中的丹药四十九鼎,虽说是未东炼制,但大多时候,全是归她一人看管的,然则最近几月,焚道却下令炼制三枚无颜丹,此药罕有,能让服食之人以假乱真,任意化作他人,纵使元婴修士看去,也查不出半点破绽。
这无颜丹中有一味药引,却是用了蜃龙吐出的沼气,那妖兽最善幻术,可长睡百年,醒时仅须臾,而这间隔中吐出之气,则是它梦中几十载的参悟,最是变换莫测。为取这沼气,可是费了百来人蹲守在河岸,好不容易才取了一壶回来。但这东西着实古怪,荆衣刚将它倒入炉中,这沼气就顺着缝口溜走了。
荆衣当时就紧跟了过去,不料那团东西直直飞进了二十四层。
这含昭楼本就是上古大圣的造化之物,个中有的东西,就是连焚道也不愿碰的,这蜃气所处的,乃是嗜海大圣跨界行走的地方,这大乘的修士在天地间罕有敌手,弹指间便可劈开道门,直往那三千世界而去,至于那些顺势落在塔里地异界之物,自不再噬海的考量中了。
虽过去了万年,这楼中的凶兽毒草早死得一干二净,然有些物事,却是怎么也散不去的。这其中便有一物,唤作弱水,这水也是罕有,只在些古籍残卷中出现过,据传此物乃天下至轻者,就是一片鸿毛也托不起。说到这,荆衣叹了口气:“若只是这般也好,用些飞行法器也就过去了,可弱水之奇,又怎是几行字就能说清楚的……你亲眼见了,便知其中深浅了。”
荆衣杵在青铜门外,轻轻抬手,那门便向内开启了,却见内里一片苍茫,雾气四溢,隐约可见一池银水居于正中,无风自动。荆衣也不说话,只招出个猎鹰,朝着那片池水飞去,那禽展翅有五尺来长,挥羽成风,很是霸道,却在那湖水上空愕然挺住,如负了万千生铁般,直直落入了水中,就连挣扎摆命的机会也没有剩下。
“那雾也是弱水所生,只要是有了实质的东西,都会全无依托的掉进水里,可惜我不习鬼道,驱鬼的功夫一概不会,先前看见你的灵宠,就知道这东西并无躯体,想要行走在这方天地间,应是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