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摸金好酒,但有很好的自制力,喝个七八分醉,自己就停了。九七年初,我俩逛完国子监,在小胡同里吃涮肉。那次他喝得有点多,聊着聊着,聊到了甜水园的院子。方摸金当时眼也红了,舌头也大了,趴在桌上,还是坚持讲完了他的故事。
方摸金大约是九五年初认识世杰的,因为都是山西人,很聊得来。那时,方摸金和同村的三个闲人一起组了个掘坟的团队,他们村附近五代到唐的墓葬很多,地方又偏,没什么人管,得手了几回。方摸金胆子小,怕黑还晕血,下不得坑儿,但人精明,能说会道,大家就让他负责销赃,还给他编了段摸金的伪家史,方摸金凭着悟性和钻研,身份竟也滴水不漏。很快,他就把东西从老家卖到了太原,又从太原卖到了北京。
认识世杰以后,方摸金发现世杰认识人多,很多书商爱摆文艺范,喜欢收东西。就游说世杰入了伙,帮他卖货。为博取世杰信任,还带他去了两次榆次下墓,没想到,世杰胆儿比他还小,不是下坑儿的料,就让他替自己盯着北京的买主。
大约九五年七月,方摸金又带了几件东西来北京,我和阿晁正放暑假,没在甜水园小院住,方摸金就住在了小院。有天没事儿,在外面闲逛,转进了井子巷。此时的方摸金己有了些阅历,一眼便认出是个阴宅。胡同左右一打听,没人知道这宅子的来历,只知道荒废久了,早没人住了。方摸金在朝阳图书馆泡了两天,化了点钱请门房大爷吃了几次饭,夜里就混进了善本书藏室。地方志,野史的一通儿查下来,井子巷阴宅属于老字号药铺延鹤堂胡掌柜和明末司礼监大太监陈洪的可能性最大。一个家财万贯,一个权倾一方,无论是谁,这阴宅下的墓室里一定尽是肥货。
方摸金正盘算着如何说动世杰,探探这井子巷,世杰忽然告诉他,八月初要和女朋友一起,回一趟山西老家。方摸金心中暗喜,就借口八月初还要带批货来,要先存在院里,向世杰要了小院的钥匙配了一把,匆匆回了山西。事情与那哥仨一说,大家都很兴奋,这种肥活,总要试试,而且老在老家一带掘坟,大家也怕有报应。几人准备了准备,八月中就潜回了北京,住在了我们院里。
说到此处,方摸金看到我一脸狐疑,笑了笑说“你一定奇怪,这种事儿我怎么会告诉你?“见我点头,就给我倒了杯酒,接着说:“要是我们淘出了好东西,我还真谁都不会告诉,可我们这趟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年多了,好些事我也想不明白,憋心里又难受,咱兄弟有缘,你就当哥哥喝多了,胡吹牛吧。“方摸金把杯里的酒干了,又继续讲。
探查两日,方摸金基本弄清了井子巷阴宅的大体格局,画出了几个可能的墓道进口位置,带好工具,选了个无月之夜,四人翻墙进了那阴宅的院子。进去之后,方摸金才发现,之前他对这阴宅的了解太浅薄了。首先,虽然院子里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烂瓦朽木遍地,但两进的挑檐正屋却打扫的很干净,完全不象荒废的样子。其次,正屋里的门窗,家俱象是新做的漆,有开裂破损的地方明显修补过。三是,这弃宅里总会寄住些猫狗虫蛇之类,但这宅子里似乎连个活物都没有。但进都进来了,总得看看才行。方摸金把疑虑咽回肚儿里,开始找墓道。但让方摸金更加不解的事马上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