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老顾所说,那一夜之后,现场再没出什么怪事,而大家似乎忘了那些耸人听闻的夜晚,没人提起。一直到演出前一周,忽然想起常爷,就找了两张演出票,提了斤上好花茶,去了常爷家。
常爷家是个安静的四合院,葡萄架下一壶一书俩葫芦,怡然自得。见我来了,给了我杯茶,一个躺椅,我们俩就靠在躺椅上看天儿。我问常爷,您之前说收我做徒弟的事儿还做数儿吗?常爷哈哈大笑,说我可没答应你,现在满处挖地铁,这行到我这代就该收了。见我不明白,拿起小瓷茶壶,在嘴边嘬了一口,缓缓地说,“常爷今年快七十了,怕也没几年活头,小杰,今儿跟你说的事儿,一是给你解解惑,二是虽不能再收徒,但还想当回师傅。但有一点,我死之前不说出去成吗?“我坐起身,郑重地点点头。
常爷笑笑,从矮几下个拿出那个黑皮本子,扔给我,“你想知道我在端门干了什么,先看看这个,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这个吗?“说完,不再看我,继续嘬他的小茶壶。那是个盛夏的下午,日头毒,蝉声响,而翻开本子那一刻,我如坐三九冰天,万物沐雪。本子前面是故宫详细的踏勘图,一进一幅,细致入微,连树木的数目和位置都有详细标注。每图四面皆有些批语,符文,卦图,我完全看不出所以。再往后,则有几页似是地图,却又与之前踏勘全然不同,似乎是建筑地下的管网图。这几页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很潦草,象是匆忙中记录下来的。我仔细辨认一番,写的好象是明清两朝内庭档案。“康熙五十年,戴名士悖逆,凌迟处死,夷三族一百四十七口。同治六年,司礼监大监刘道勾结外臣,杖毙。光绪二十六年,瑾妃膳毒案十三人斩立决……“满满四十几页,血腥浮卷。
“明清两朝,宫患绵延,几百年来枉死宫斗的,几十万人,冤深似海,苦岸无涯,其间虐气,万千砖石之下积,一朝闻鼓,长夜无眠。小杰,此至凶地,你觉得怪事会少吗?“常爷坐起身,眯着眼看我。“那您是如何解的?“我合上本子,心情却无比沉重。“解?谁能解?九门积尸无浮屠,我只是借门稍安而矣!“常爷放下了小茶壶,背着手,在院里踱着步,像是在回忆一个久远的故事。“借门稍安?“我看着常爷的小茶壶,细细品着。
那一天的阳光真好,照得虎坊桥那片四合院幽幽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