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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过后,就该办公了,虽然魏忠贤作威作福,媚上欺下,但是他对于朝政还是颇为热心的,毕竟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外朝来的文书必须先通过外通政司,然后由文书房掌收,十个司礼监宦官回来审查这些文书,以颜色进行分别,特别重要的将会呈送给掌印太监特别过目,否则就依照常规转给内阁,但是内阁票拟之后还必须送回司礼监,以便让让皇帝做最后的决断。但是内阁的阁老都差不多是魏忠贤的走狗,所以这内阁看不看奏章眼下又没有在王承恩看来似乎没什么区别。
魏忠贤不识字,所以也就看不得奏章,不过即使他识字,那些大臣御史们写得奏折也都是骈四俪六的,引用的典故也颇有不少生僻的,粗通文字的人决计看不懂,所以魏忠贤只是让识文断字的随堂太监捡那紧要的话来念。
魏忠贤处理事务非常迅速,往往是太监们刚把奏折念出来,魏忠贤就有了解决方案,然后随口说出,太监们便紧张地记下,生怕漏了一个字。
王承恩熟练地念诵着奏折,这些奏折看上去似乎千变万化,各不相同,但是王承恩早已经熟悉了他们的大体类型:若是辽东来的奏折,要么就是情势紧急,需要加派军饷,要么是毛文龙派人前来报捷,但是报捷归报捷,却从来没有人头送上来过,只怕是谎报虚报,只是看在毛文龙平日孝敬魏公公不薄的份上,大多就不和他计较了,要么就是东虏入寇,掠走多少丁口,总之是没有多少好消息的;若是来自京官,那么就更好分辨,要么是攻讦某人,理由无非是道德有亏,破坏法律,收受贿赂,要么就是给魏忠贤上表颂德,要求建立生祠;若是地方来的,情况可能就多了一点,或是要求粮饷赈灾,或是上报地方****,或是弹劾攻讦。但是总结一下,好事是基本没有多少的,基本上都是些坏消息。
每到这个时候,王承恩都忍不住叹息一声,难道这大明朝真倒了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地步了吗?
魏忠贤快速地反应着,对各种事务作出批示,虽然崇祯爷爷已经继位了,但是他看上去并不在乎这位新皇帝能褫夺他的权柄,没有多少急流勇退归权于上的意思。不过这也是王承恩意料之中,自古权臣多半没有好下场,而权阉更是十有八九都死于非命,魏忠贤今天放了权,只怕明日就要死在床上。
突然,王承恩读到一封奏折,这是南京来的,他大体扫了一眼,突然心头狂跳,一时间竟然没有出声。
“承恩,何事?”魏忠贤没有听到王承恩的声音,疑惑地问道。
“回九千九百岁,这封奏折,小人不敢读,”王承恩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因此要先把自己的责任给撇出去,免得最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为何不敢?”
“这封奏折所述之事冒犯了九千九百岁,是以小人不敢读。”
“让你读你便读,老祖宗我掌控权柄这些年,骂我的人还少吗?这又不是你做的,你尽管去读!”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缓缓读道:
……今有松江举人名柳旭者,本华亭之世家,世受皇恩,父衡为天启年间举人。其人性多乖违,意常悻悻,乃诈称“讨伐阉党”,蛊惑本地士子生员千人,自青浦而嘉定,自嘉定而苏州,巡行鼓噪,迷惑黎庶,从者颇众。其人似修有邪法,先于嘉定毁坏九千九百岁生祠,地方官员弹压不力,致使厂公生祠为其所坏,其罪当诛。又于苏州虎丘召集士民数万,作邪词以攻讦朝廷股肱,放大言以挑动愚夫愚妇,是以群情激荡,以至于不可收拾。又似有天雷滚滚,雷声阵阵,众人举目视之,虎丘生祠已不存矣。臣遣人视之,生祠本建于山上,而今山体残破,唯见断壁残垣,衰草连天,威势实大,必为妖人弄法无疑矣。又应天巡抚毛一鹭本当为其伙同愚民公审,却辩称“非我也,我为僚属蛊惑也”,声明与九千九百岁势不两立,又遣兵千人为之壮行,现彼等已至南京城下矣!臣窃观之,为今之计,贼人势大难当,只得命人凭城坚守,然城内百姓亦有为其蛊惑者。此时城内满城风雨,争执不休,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形势大坏,望朝廷以江南万万黎庶为重,发兵击之,以正天下人心!
这是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上的奏折,他参与修纂了《三朝要典》,勉强算是阉党,是以上书的言辞都是攻击那个柳旭的,但是王承恩随手翻了翻后面的奏折,很多都是力挺柳旭而攻击魏忠贤的,其中尤以曾经帮助魏忠贤逮捕周顺昌的毛一鹭转变剧烈,他不仅称魏忠贤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还声言若朝廷不诛杀魏忠贤,他要带兵北上以“清君侧,正国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