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骑着黄骠马,前面有几个精锐的佣兵高手开路保驾,他得以慢慢悠悠地骑行在熙熙攘攘的松江城内,他的骑术只能算是一般,在草原上纵马奔驰是一回事,在闹市里纵横冲突又不伤到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慢慢骑行,免得惊马伤人。
虽然他骑行的姿态实在算不上随意洒脱、行云流水,但是他的威势却着实不小。他的身后是十几匹纯白色的马,上面骑乘着大同社的士子们,其中有他的心腹,也有从江南各地赶来拜见的士子,不是张溥那一等级的,是绝对没有资格跟在他的后面的。这些白马虽然仅仅只是代步马,不能用来战场冲锋,士子们的骑术也没有到可以骑乘冲突,左右开弓的地步,好在眼下也不需要他们一身戎装,只要能够跟上步伐,不闹出笑话就够。
再之后是一百六十名身着红色大同军军装的士兵,为了不给别人以说嘴的借口,他们的军装背后都挂着一个大大的“明”字,以示他们乃是大明皇帝的忠诚卫士。这些士兵之前都仔细清洗过身体,修剪了鬓角发辫,干净利落,衣装华丽,再加上他们良好的营养条件带来的魁梧身躯和意气风发的精神面貌,让在路边观看的松江市民都啧啧称叹。
士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踩得地面咔咔作响。他们背上背的是六尺长枪,长枪枪头处专门挂着一绺红缨,这种红缨本来是防止杀人后血液流到枪把上,使得手打滑的。虽然士兵们眼下使用的三人刺杀术和日后将要学习的长枪方阵并没有这样的隐患,但是为了尽可能地增加威势,他们还是装上了红缨。
新兵们也被拉来了,这也是训练的一环,一个士兵不仅要有着精良的装备、全面的训练、强健的体魄、旺盛的斗志,更要有着强大的意志。而意志的磨练,不仅包括对于痛苦、逆境、绝望的抵抗,更有着面对荣誉和胜利的清醒。是以,柳旭专门要求从新兵队伍里面拉来训练最好的五百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参与行军。
看得出来,这些训练了才十来天的士兵行军素质并不算高,仅仅只是一里的路程,很多人就走乱了步伐,不是跟着前面人跑,不能和同一排的人标齐直线,就是走成了顺拐,手脚同时出去了。这种表现让负责带队的老兵们有些下不来台,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们又不好意思大声训斥,因此气得脸都红了。这一点不仅老兵们看得出来,围观的群众们也看得出来。在前面的老兵的对比下,新兵的训练不足更加凸显了。但是没有人敢于嘲笑他们,因为比他们的混乱步伐更显眼的,却是这些士兵认真地神情。
他们或许走得不好,或许还不能精确掌握行军步伐的精髓,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挺着胸、昂着首、摆着臂,哪怕是队伍乱成了一锅粥,也骄傲得像是一群飞过沧海的鹏鸟,傲然注视着前方的苍穹。
他们哪怕是两个人走着走着碰到了一起,也会轻轻分开,然后继续骄傲地走下去。
就好像是偶然落到泥潭里的幼年天鹅一样,他们抖抖翅膀,骄傲地撇撇嘴,在泥潭里的鸭子的羡慕目光中,振翮而去,翱翔九天。
从进入大同军的第一天起,这些士兵就吃到了很多人或许一生中第一顿饱饭,领到了第一件簇新的衣裳。排除了罗教的干扰之后,这些士兵失去了精神的指导,对于大同军派驻的训导员颇为欢迎,成了大同主义的忠实听众——事实上,在枯燥的军营行军生涯中,他们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