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拼一个够本就行!”吴逵恨恨的用力攥紧了手上的铁枪。他现在只想把声势闹大点,闹得越厉害,处事不公、让他落到现在这般田地的韩相公,就越坐不安稳。
“还有那王文谅!总得让朝廷杀了那厮!”
吴逵狂笑的神态恍若厉鬼,就算做了鬼下地狱,也要把那厮给拖下去。
晨光未露,夜雾犹在。
早春凌晨时的清寒中,罗兀城的南门悄悄的打开。趁着天亮前的黑暗,一支多达千骑的护卫队,护送上百辆马车悄悄的离开了罗兀城。
人衔枚,马裹蹄,连车轴上都抹上了厚厚的猪油,行动似悄无声息。但所有人都知道,在城外各处的高地上,都有着一对对锐利的眼睛,盯着城门口的一星半点的动静。
他们是诱饵,是今次计划中关键的一环。
战鼓响了起来,这个计划无论张玉还是高永能都是点头同意的。在城头上望着这一支骑兵队伍的离去,韩冈的思绪回到了昨天主帐中军议之时。
当韩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向众人问着‘如果一支有车有马的队伍突然悄悄的离开罗兀向南去,落在党项人眼里会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众人正在考虑,张玉却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毫无形象的拍着大腿,叫好道:“这一招好,正愁不能跟西贼好好拼上一把!”
得到他的提醒,想通了的幕僚们也一下兴奋起来。经过了这些日子在罗兀城的战事,城中没有一个将领害怕与党项人对阵。反而是愁着不能给党项人一个痛快。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幕僚也跟着叫起来:“对!趁此机会把西贼骗出来打一仗,让他们不敢追击!”
“先派出一队假的,将西贼骗出来,等阴了他们一招后,再让正主离开!”
“先悄悄从南门出城。然后等西贼出动追击后,我们就立刻出城做拖延。”种朴出着主意,他坏笑着,“要骗人,就骗到底,让西贼信以为真。”
有了种朴带头,一个接着一个诱敌上钩的计划被提了出来。人人眼睛发光,要趁此良机给围城在外、却始终不肯硬拼一场的西贼一个好。
高永能和张玉听着这些主意,都是暗自点头,而韩冈也任由他们发挥。这些在战场上骗人入彀的本事,自然要专业人士来完成。韩冈只管出题,答案就不需要他来想了,坐等结果而已。
他只想着等送梁乙埋一个狠狠的教训,到了后面正式放弃罗兀城的时候,前次吃得亏,党项人当是还记忆犹新,只要他们稍稍犹豫,他自是能跟着大队扬长而去。等回到延州,那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切就如计划中的一般顺利,这一干骑兵和车队在黎明前悄然离开,在两刻钟之后,让城北数里外的西夏军营地,彻底的沸腾了起来。
东方的天空此时渐渐有了一线微光,深黯的夜幕化为了瑰丽的紫罗兰色。
先是一队五六百人的骑兵奔驰出营,从旗号上,赫然是最为精锐环卫铁骑,继而又是三四千骑铁鹞子飞驰而出。他们一前一后远远的绕过罗兀城,千军万马的蹄声撼动天壤之间,大地隆隆作响,其汹汹去势,就是要追击离开的那队车马的模样。
“战鼓!”
张玉一声暴喝,五六十岁的老将中气十足,声震城池内外。
城头上的战鼓随之响起,鼓音震荡,压倒了西夏铁骑的撼地之声。
南面的城门中开,守候已久的城中守军从门中鱼贯而出,在战鼓声中离开了城池的护卫。两个指挥的大宋骑兵,先一步拦在了数千铁骑之前,并不硬拼,仅是稍做阻挡。
这片刻的拖延,让交战的大宋骑兵在瞬间减少了十分之一的兵力,而他们的牺牲则让出城的七千余名步卒乘机组成了战阵,利用所处位置上的优势,先一步堵住了无定河谷南下的去路。
狭窄的河谷通路只有半里多的宽度,被宋军战阵和罗兀城分去了大半空间的狭小战场上,遭到堵截的数千党项骑兵选择了开战。
终于可以好好决一次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