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流云便早早从床上起来了,她选了一件桃花红的襦裙穿上,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怎样都抑制不住的笑脸,心情又是欢喜了几分。流云拿起桌子上前几日才刚从梅艳斋买回来的桃花胭脂,取了一些,轻轻地抹在了脸颊两侧,她的长相本有些寡淡,但不知是因为涂抹了胭脂,还是相由心生,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庞,看上去竟是比以往多了几分娇艳,那是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妍丽,眼中微微闪动的春意,似是快要满的溢出来。
流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脸颊,羞臊地自语道:“瞎想什么呢,明明知道主子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以往在她身边的,哪一个不是美人啊……”
但流云又不禁想到主子看向她的温柔眼神,和淡淡的宠溺笑容,那原本已经恢复了的脸颊又是染上两抹红云。
流云用力甩了甩脑袋,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起身又是整了整衣裙,这才走出了房间。
郑厚中的卧房外头,流云接过小丫鬟手中的脸盆和帕子,伸手轻轻敲了敲门,问道:“主子您醒了吗?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里面很传出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
得了应允,流云这才推门进了房里,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眼已经起身的郑厚中,便将手上的脸盆和帕子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同郑厚中福身行了一礼,开口道:“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
床上的那人看向流云,微微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辛苦云儿了。”
流云有些不敢与郑厚中对视。轻声回道:“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儿,哪里会辛苦。”说完便开了一旁的衣橱选起常服来。
“主子,您看今日穿这件可好?”流云捧出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拿到郑厚忠面前问道。
“云儿觉得好,那我就穿这件。”郑厚忠点点头,笑着说道。
流云听着郑厚忠的话语,脑袋却是越发地低了。想藏起脸上那越发深的红晕。
流云伺候郑厚忠换上那件劲装。然后又提他束上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那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流云看着越发丰神俊朗的郑厚忠,觉得他似乎比以前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瘦了流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病了这么久,吃不好。整日里只是昏睡,自然会消瘦,只是高了就有些奇怪了……流云旋即又多看了几眼,觉得应该是瘦了才会显得高了。便没再多想。
流云帮郑厚忠整理好衣冠,便与他问道:“主子您今日是要去军营吗?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怎么不多休息几日。奴婢担心……”
流云的话还未说完,郑厚忠便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口面的话生生噎在了喉中,神情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郑厚忠。
郑厚忠却只是拉着流云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很快放开了她的手,缓缓开口问道:“流云,你在我身边伺候几年了?”
流云低着头,被郑厚忠握过的那只手缩回袖子里,她满脸绯红,低声回道:“奴婢十岁就被卖进府里做丫鬟了,一开始只是在厨房做烧火丫头,后来蒙主子厚待,将奴婢调到您身边伺候,到如今,已是有八个年头了。”
郑厚忠又是点了点头,缓缓问道:“那云儿今年是十八岁了吧?”
“奴婢的生辰小,是在腊月里,所以还有几个月才到十八呢。”流云依旧低着头,低声回道。
“那也不小了,咱们大周的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就嫁人了,许多在云儿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郑厚忠又是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些调侃地说道。
流云不知郑厚忠忽然说这些的深意是何,她的手有些紧张地绞着衣服的下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郑厚忠的话语。
“倒是我耽误了云儿,不知云儿可有心仪的男子?”郑厚忠忽然很是直白地问道。
流云闻言顿时更加窘迫了,一张脸如熟透的红苹果,半晌之后,才声若蚊蝇地回道:“主子莫要取笑奴婢了,奴婢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奴婢只想全心全意地伺候主子。”
“云儿,我知晓你是个好姑娘,但嫁人生子才是一个女人应该经历的人生,我不能这样自私地耽误你。”郑厚忠忽然很是语重心长地与流云说道。
流云听了郑厚忠的话,猛地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地看着他说道:“主子,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您要赶奴婢走?”
郑厚忠摇摇头,无奈回道:“云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只是觉得,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做下人,太委屈你了,我会给你脱了奴籍,在给你找户好人家,算是奖赏你这段日子对我尽心尽力地照顾吧。”
流云一听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碰”地一声就跪在了郑厚忠的面前,满脸泪水地说道:“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什么奖赏都不要,只要能留在您的身边。”
郑厚忠看着流云哭得那模样,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便站起身来,亲自将流云从地上扶起来,轻叹一声说道:“傻丫头,你这样又是何苦,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逼你,但是你一个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不然等以后成了老姑娘,你定是要在心里怪我的。”
“不会的,奴婢不会的,只要能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奴婢也心甘情愿。”流云语气很是坚定地说道。
“不如这样吧,你也不必急着拒绝我,若是往后你有什么心仪的对象,尽管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做主。”郑厚忠貌似是退了一步。神情宠溺地看着流云说道。
这一刻,流云差点就要说出,她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就是主子您,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害怕,害怕郑厚忠知道了之后。更会将她送走。其实她并没有奢望过能成为他的女人,只要能时刻陪在他身边,她已是十分满足了。
孟飞扬看着流云从房中离开。本还带着淡淡微笑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他骨节分明的手在圆木桌上轻轻敲击着,似是在思量着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