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刚下过雨,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湿漉漉的。
身着浅青色衣裙的小丫鬟拎着裙裾,走得飞快,丝毫不顾忌鞋上沾染的点点泥渍。
周暄提着微湿的裙摆跟在其后,心内疑窦渐生。不过是要带她去换件衣裳,这般着急做什么?
今日是绥阳长公主的爱女元敏郡主的生辰,长公主设宴,遍邀京中闺秀。周暄也在其中。
宴会尚未正式开始,就有个毛手毛脚的丫鬟,错手将一盏热茶合在了她的裙子上。灼痛感袭来,她藕荷色的裙子多了一块明显的印记。
那丫鬟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泪珠在眼中滚来滚去,颇为可怜。
周暄心中一软,忙温声道:“无碍,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带我换件衣衫就是了。”
闺阁女子聚会,主人家大多会准备干净衣衫,以备不时之需。
丫鬟闻言松了口气,引领着她避开人群,前去更衣。
她们左拐右拐,不知不觉间离香雪厅越来越远,小道旁树木林立,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瞧这景物,竟有些像是花园。怎地一路,不见他人?周围安静的有些异样。
周暄渐渐放慢了脚步。
大约是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随上来,原本步履如飞的小丫鬟停下脚步,回头,眼含疑惑:“周姑娘?”
周暄微微一笑,轻声道:“算了,不必换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周姑娘,别……”小丫鬟睁大了眼睛,急急忙忙道,“厢房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前方柳枝晃动,一道修长的身影自柳树下快步走出,在她们面前站定。
这个男子年纪轻轻,约莫有十六七岁,唇红齿白,容貌清俊,身着一身青衫,如松如玉。
小丫鬟长吁一口气,拎着裙裾,掉头就跑。
乍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周暄一愣,忙不迭转身欲走。她心头明白,她这是着了别人的道儿。现在离开,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令……周姑娘,还请留步!”
身后是男子急切的声音,话音未落,周暄的袖子已经被人捉住。她心里慌乱,待要抽出衣袖逃脱,眼前一花,那人却已站在她身前,堪堪挡住了她的路。
她推一推,对方岿然不动。她恚怒,颤声道:“放手!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害我?”
周暄下意识环顾四周,见树影森森,静寂无声,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人烟,不由得既惊且惧,手足冰凉。不难想象,这是有预谋的。她幼承庭训,规行矩步,自问从不曾得罪过谁,却没想到,有人要这般陷害于她。
见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玉,弯弯的眉下两痕秋波水光粼粼,那人一愣,胸口微滞,他摇头苦笑,喃声道,“我不害你,我怎么会害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再伤害你……”
他缓缓松开握在手里的衣袖,正色道:“姑娘别怕,我是泾阳侯府宋愈,今日特地在此等候,是因为有一要事想告知周姑娘。”
得到自由,周暄不作他想,连忙后退。然而对方的话,却教她暗自心惊。泾阳侯世子宋愈?
宋愈将她的警惕看在眼里,他握了握拳,眼神微黯,低声道:“周姑娘,你今日忌水,还请远离水边。切记,切记。”
周暄垂眸看向藕荷色裙子上那一块明显的印记,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心知当下脱身要紧,便福了一福,轻声道:“多谢公子提醒。”
她想尽早回到香雪厅,奈何小道狭窄,宋愈偏偏立于路当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她的必经之路挡得严严实实。她不得不看着他,软语道:“还请公子让一让。”
她说话细声细气,宛若莺啼,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可宋愈闻言却是心中一叹,料想她并未把他的话真正放在心上。她总是这样,看着柔柔弱弱的,没什么主见,事实上,根本就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