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失笑,顺着女儿说道:“是是是,你舅公最疼你。”犹记得当年舟山先生离京时,周暄大哭。还是杨氏抱着她安慰,说舅公最疼的就是你,若不是怕父母不舍,就带你一起走呢。
这些,周暄也有印象,不好意思地笑了。
舟山先生是四天后的傍晚来到周家的。
周暄事先得到消息,特意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衫,拿出上次在馥香斋买的脂粉,轻敷胭脂,淡扫蛾眉,与母亲立于庭院中,看着那个清癯瘦削的老人在父亲以及路征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过来。
夕阳西下,他们一行被镀上了一层红光。舟山先生头发黑白参半,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周暄正发愣,将眼前的老人与记忆中的舅公相比,忽听他问道:“这是暄儿……?”声音中充满着惊喜和不确定。
周恕接道:“是暄儿。”继而又向周暄招手:“暄儿快过来,见过舅公。”
杨氏轻轻推了推周暄,周暄恍然,上前含笑施礼:“舅公。”
舟山先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一点一点移开去,他点一点头:“暄儿长这么大了。”
周暄笑道:“舅公都走了八年了,我当然长大了。”
舟山先生一愣,笑道:“可不是,都是大姑娘了。”他伸出手,轻轻摸摸周暄的头顶,喟叹一声。
周恕见舅舅神色不对,似有伤感之色,忙道:“都站在院中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
杨氏应和着,将众人引进厅中。
一直沉默的路征落在了后面,冲周暄笑道:“呦,这都大姑娘了。”
周暄气鼓鼓的,横了他一眼,小声道:“本来就是大姑娘。”都能议亲了,还不是大姑娘?
杨氏早就教人准备好了一切,此刻,丝毫不显慌乱。
众人落座后,舟山先生看着满桌的江南菜色,微微一怔,笑道:“有劳恕儿媳妇儿了。”又道:“我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你也就跟现在的暄儿差不多大,还是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你都是做祖母的人了。”
见旁人面有异色,舟山先生解释道:“我在江南见过旸儿和他媳妇儿。那时候,旸儿媳妇儿都快临盆了。”
周恕点头,代妻子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舅舅,那他们三个可好?”
“当然好,旸儿比你有出息。”舟山先生笑着说起当日在江南见到周旸夫妇的场景,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初生的周瑛身上。
周恕等人含笑听着,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儿,周恕忽然问了一句:“舅舅,这次会留下么?”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舟山先生身上。舟山先生已是古稀老人,他们自然都希望他能安定下来,有亲人陪伴。舟山先生少年国破,一生未婚,膝下也无子女。他最亲近的人,都在这里了。
舟山先生顿了一顿,片刻沉默过后,打了个哈哈,饮了杯酒,将此事略过,转而问周暄:“暄儿许了人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