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天,她还用孩子做威胁,逼他离开楚乔。他以为她怀孕了,莫大的惊喜将他包围,可是后来,她又说没有怀孕,他气她骗他,她的行为触动了他心底陈年的伤疤,所以他很生气,很生气。他愤而离开,自此一别一个星期还要多。他去日本,去出差,怀着愤怒,而回来之后,也没有立刻去见她。他不知道,她就真的怀孕了。她逼他离开楚乔的时候,他愤而离开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已经在她的身体里孕育了。可是忽然之间,又被活生生地抽离了。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知道,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欣喜。
那孩子就没了。
他的大掌紧紧地包裹着她柔弱无力的手,他将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白惠虚弱得感觉到了他脸上的湿意。
他,流泪了吗?为她而流?
“为什么,这么痛……”她声音虚弱到像一根随时都会断掉的丝线。
“很痛,很痛。”她的另一只手费力地抬起来,抚上了小腹的位置,“这里,好痛。”
徐长风忽然间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她还不知道吗?他们的孩子没了。
“惠呀,别说话了,很快就不会痛了。”白秋月一脸泪痕地走了过来。握住了女儿的另一只手,“别说话了,你现在很虚弱,再睡一觉,睡一觉,就不会痛了。”
母亲一脸的忧心神色让白惠心底难受。“妈,我倒底摔了哪里?怎么……这么难受?”
白秋月一下子泣不成声了。
她怎么能告诉女儿,她摔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差一点儿摔掉了自己的命?
胡兰珠走了过来,“亲家母,让白惠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坐一会儿,长风陪着她就好了。”
胡兰珠扶了白秋月起来,扶她走了出去,才说道:“孩子的事,先别跟她提了,她身子弱,才从鬼门关走回来,别再生个什么闪失。”
她一脸的憔悴,心底的担忧却是不无道理。白秋月默默点头,又暗自垂泪。
“真是可惜,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徐宾一脸的忧心。胡兰珠也只剩下叹气的份。
“董事长,您打我吧!如果我没把少夫人放在那里,少夫人就不会出事。您打我吧,都是我害的。”小北哭着就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徐宾一惊,忙伸手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
小北的妻子此刻已经是心惊胆颤,昨天她恼她的男人,明明答应了去陪她回娘家,却又临时被老板叫走了,当时有些恼火,便一个劲儿地打电话给男人,可是她想不到会出这档子事,真想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日头渐渐西沉,看着睡相已然安稳的女人,徐长风站了起来,他拉开病房的门出来了。
小北一脸愧色地看向他的老板,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的徐长风,神色间布满憔悴,青色的胡子茬已经根根地冒了出来,眼睛里也有血丝。经过的那一夜,可能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夜吧!
“白惠怎么会一个人走那条路上去?那里不是在维修吗?不是有警示牌吗?”胡兰珠在儿媳脱离危险之后,曾亲自去出事的那个地点查看过,此刻问出心中的疑问。
徐长风只摇头,“她可能在找我吧!”
这个大年三十,本应该一片喜庆的气氛,在白惠突然的出事中,慢慢地度过了。医院的外面鞭炮声声,礼花耀亮半个城市的夜空,这是一个大团圆的夜晚,是一个应该喜庆的夜晚。白惠躺在床上,凄然一笑,她二十四岁的新年,是在医院度过的。
“感觉怎么样了。”一直坐在身旁的男人身形轻轻地俯了过来,一只手柔和地落在她的额头,轻轻地抚去她额上的碎发,两只深黑的眼瞳里全都是落满疼惜的温柔。
白惠只茫然摇头,“我去找你,靳齐说,你在那边。我去找你,那边很黑,越走越黑。我看不见路了,那里有个坑,我好像掉进去了。好像……有东西流出来了。”那撕扯剥痛的感觉,让她记忆犹新,身体也不由发颤,她只得她用手摸了一下,湿湿的,热热的。
那是什么?
她的样子好像沉浸在那惊惧的一刻里,眼神里突然间现出惊恐,接着便是浑身的颤栗。
徐长风忙将妻子搂了过来,搂进怀里,“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我快要死了。我觉得下面一直有什么在流,好多,好多啊!”白惠在他的怀里仍不能安然,颤颤出声。
“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好,你还活着,白惠。”徐长风颤着声,心头的疼痛让他几乎失语。他的大手轻轻抚挲着妻子凌乱的头发,眉宇间一片说不出的疼惜。
“你刚才说,是谁告诉你我在那边?”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靳齐……我去找你的时候,遇到了靳齐……”
黑色的轿车在夜晚的街头疾驰,大年夜,声声的爆竹震得人心越发的烦躁,空寂的街头,只有数得着的几辆子在奔驰。徐长风心底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吸取着他全部的心神。正在撅取着他的呼吸,他快要出不来气了。
靳齐,好,很好!
城西的靳家别墅里,此刻正笼罩在一片的喜庆气氛中,小孩子们在放鞭炮,大人们在举杯庆祝,辞旧迎新。
靳老太太忽然间叹了一声,“长风那媳妇怎么搞的,竟然一个人跑到了那条维修路段,把自己摔得差点儿没了半条命,孩子也摔没了。”
“小晴啊,你可得小心点儿,这马上就要临盆了,一个人千万别出去了啊!”靳家老爷子提醒着儿媳。
林婉晴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温声细语地道:“知道了爸爸。”
“小齐呢?怎么不见影儿啊?”靳老爷子又问了一句。
林婉晴秀气的面容上拢上一层看不清的落寞,“他在楼上。”
此时此刻,靳家的二楼书房里,一道清瘦的身影就站在窗子前,漆黑的双眸凝视着外面不时被焰火点亮的夜空。他的左手擎着一只酒杯,眼神深沉,慢慢地喝了一口,无声无息地站着。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他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手,伸到兜里,看了看号码,那个人,他来了。
徐长风的黑色宾利如箭一般射向那所灯光璀灿的别墅大门口,又吱的停下,车门打开,他大步奔着那门口处屹立着的清瘦身影而去。
砰的一下,重重的一拳落在那人的鼻梁骨上。
“靳齐,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徐长风黑漆漆的双眸喷射着足以杀死人的火焰,又是一拳向着男人的脸而来。
靳齐没有躲,该赏给他的,他不可能躲过,他也算罪有应得。
那边在维修,他知道,而徐长风在哪里,他也知道。那个时候,他才刚刚从徐长风那里离开,心里有些烦躁,正巧,那个女人就走了过来,问他长风在哪里。他心底因着楚乔而对她的怨气愤恨倾刻间就占满了大脑,他随手指了与她的男人相返的一个方向。
在那边。
于是,她去了。他看着她向着那边走去。
那个路段在维修,附近的人都知道,路面上有警示标记,前面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坑。他只是想给她一点儿教训的,但没想到,她会伤得那么重,摔掉了孩子,失血过多,在寒天冻地里,差点儿失了半条命。他已经后悔了。这一切,真的并不是他想要的后果。他最多,只是想要给她一点教训,让她受点儿伤,让她疼上一疼。
砰的一下,又是一拳,正中他胸口,靳齐口中腥甜,哇的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风哥,不要了!”远处传来凄厉的喊声。让人心颤。一个看起来肥肥大大的女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连跑带颠的,一手没忘了扶着硕大的肚子。
“风哥,不要打了。”女人凄惶的喊声让揪着靳齐衣领的人,心弦猛然一颤。
他看着眼前渐渐清晰的容颜,林婉晴,靳齐的妻子。那只手揪着靳齐的手不知不觉就松开了。他忽然间想到了他那躺在病床上,才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妻子。她们,是多么的像啊!
狠狠地将眼前的男人一推,徐长风阴沉着声音对着靳齐道:“看在你妻子的面上,我放过你。但是,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情义!”他愤而转身,大步上了车子,掉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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