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年纪大些,沉思一番道,“纵是老爷收到信,再使人接了姐儿回去,也得两三个月了。倒不如先送信给博平郡主,郡主必定有办法。这样下去受几句话还事小,若真污了姑姐儿名声,我们岂不是万死难辞了。”
林黛玉不肯,“才刚来一天,就去麻烦郡主。”
“若您真的受了委屈自己吞了,才叫郡主心疼呢。”王嬷嬷道,同雪鸳道,“你一会子备些东西,就说是给博平郡主的谢仪,若贾家肯使人送了,你只管要一齐去。”
不想这里正商量着,博平郡主竟差人来了,算算时日,不过刚到光王府没多久就派出来了。
刘嬷嬷没来,来的是也很得郡主倚重的贴身侍女,就是进京路上替林黛玉誊写的那一位秋心。
贾家人自然是百般殷勤的请了她到贾母处,秋心谦和有礼,行礼道,“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可好?郡主打发小婢来瞧瞧林小姐。”
要说旁人绝不会做出这种刚到亲戚家,就明晃晃来问习惯不习惯的事,人家若是正一家子团圆的好时候岂不是煞风景。
然明依澜却不是个会顾忌人的脾气,尤其有了今日相接之事,她就是让秋心来打脸的,顺便敲打敲打贾家,林黛玉也并非没有靠山,别不知道好歹。
贾母好容易顺了一口气,此时又梗了一口在心头,笑道,“姑娘来的不巧了,外孙女才去用药休息了,在我们自己府上,自然一切都好的,还请郡主放心。倒是恰好问姑娘一句,郡主可好?近十年未入京了,不想此番还有重见的机会,那时候她和我敏儿可是闺中密友呢。”
这就是揭郡主守寡的短了。一个寡妇,竟追着来打脸了,打量着贾府好性儿不成。
高高在上的史太君此时忘了,自己也是个寡妇呢。
秋心面色如常,甚至还略带了几分感激,“老太君当年就对郡主关怀备至,若郡主知道您还记得当日之事,必然十分感动。林小姐休息了不要紧,她屋里几个妹妹我也是熟的,问上几句也好回去交差。”
贾母在指了屋里的二等丫鬟鹦哥道,“你陪秋心姑娘走一趟吧,我正好也担心玉儿身子呢,一会子来回我。”
雪雁早在看到秋心来时便同林黛玉说了,故而早早就收拾好了,只见林黛玉穿着寝衣倚在床上,就着雪雀的手喝水。
“林小姐这会子喝茶,倒要走了困了。”秋心笑道,亲昵的态度落在鹦哥眼里自有一番思量。
林黛玉拿帕子擦了嘴,“哪里是茶,才吃了药,嘴里酸苦,喝些蜜水解解。”
“见林小姐好端端的,我也算不辱使命了。”秋心道,“郡主说待过些时日,接您家去住几日。”
虽光王同世子百般挽留,但是明依澜仍旧是回了自己的郡主府。继王妃嫌弃她是寡居之人,她自己也清楚得很,父亲寿辰在即,明依澜并不想徒生事端。
王嬷嬷见鹦哥寸步不离,笑拉了秋心道,“赶巧你来了,我刚刚看小丫鬟收拾东西,竟有一方砚台好似是郡主的东西,你帮着认认,许是在船上混在一处拿错了。”
秋心便道,“那边我和嬷嬷去瞧瞧。”
留下鹦哥一人,林黛玉就问道,“姐姐跟着外祖母身边很多年了吧?”
“回林姑娘,算不得很多年。”鹦哥屈膝回道,多问了一句,“姑娘眼睛红红的,可是哪里吹了风么?”
林黛玉便指着雪雁,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们还骗我不红,怪道不肯给我铜镜呢。都是这个坏丫头,刚才打水洗脸,不知怎的,端了烫水就进来了,不妨被热水熏了一下,眼泪都下来了。”
“熏了眼睛可不是小事,林姑娘可得当心。”
“只是难看些,嬷嬷也细瞧过了,大约明日就好了。”林黛玉吩咐雪鸳道,“拿个荷包给鹦哥姐姐去玩罢。”
两个大丫头,雪雀平日一直跟在她左右交际,雪鸳则统管屋中东西,林黛玉的衣裳首饰到书籍摆设,就没有她记不住的,记性好的连黛玉都要赞一句。
“多谢林姑娘赏。”鹦哥大大方方收下了,见王嬷嬷同秋心回来,便道,“那就不扰姑娘休息了。”
秋心亦跟着告辞了,也未说那砚台到底是不是郡主的。
鹦哥回了上房,贾母果然脸色难看的很,她学了一回话,贾母冷笑道,“什么熏了眼睛,不过宝玉玩笑说个表字就摆个脸色,还回房哭起来了,半分不似她母亲当年好性子。罢罢罢,倒是我枉做小人了,白白的花费功夫要疼她。鸳鸯,你记得叫凤丫头赶紧的把仲春馆收拾好,林丫头还在孝期呢,那里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对这个婆婆晚年居住的仲春馆,贾母更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她虽早早有安排,但此番太过打脸,又打乱了自己全盘计划,只有待气消了再慢慢打算了。
王熙凤动作很快,不过三五日的就将摆设幔帐等都收拾妥当了。她那日回去和贾琏通了气,夫妻二人皆是对王夫人生出不满来,王熙凤又得知了林黛玉确实有靠山,岂有不交好之意。只是贾母对林黛玉有嫌隙,王熙凤也不敢再明面上示好,只得将仲春馆收拾的雅致些,也算尽尽心意。
仲春馆是个三进小院,正房前头有一棵玉兰树,推门进屋,雨过天青的幔帐素雅干净,多宝阁上也摆的满满当当的,装饰得当。
林黛玉一见就那玉兰便生了喜欢,屋里也很和她心意,请了王熙凤坐下,谢道,“琏二嫂子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都是可着我心意布置的,尤其是那玉兰,真真是好,在此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