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皇帝方幽幽转醒。
他想要喊人,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舌头像不是自己的,半边身体发麻,连坐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达成。
明曜正守在他身边,见状笑道,“父皇醒了,您知道吗?您中风了,太医说,要好好休养几年,大概可以自己坐起来,说几个简单的字。”
“日吃!”皇帝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明曜听出他的骂的是逆子,笑了起来,“如今朝中没有人不称赞孤孝心有加,每日都要亲自侍疾。”
“啊!啊!”皇帝张大了嘴,口水从嘴角淌了下来。
穿着朝服的光王捧着诏书进来,“殿下,已经都安排好了。”
“有劳叔祖请父皇用玺吧。”太子笑意不改,示意人将玉玺拿来。
皇帝简直不可置信,光王是自己的嫡亲的叔叔,他居然帮着自己的儿子来篡位?!
光王无甚表情的将玉玺塞在皇帝手里,然后握着他的手朝诏书上盖去。
尘埃落定。
太子弯腰替皇帝掖了掖被角,“父皇还想着老三来清君侧吧?可惜了,实在可惜了。父皇可还记得商山四皓?您有一句说错了,孤羽翼已丰。还得多谢父皇亲手将太傅推向我。父皇如今身体不适,想来是没有兴致为孤唱一曲鸿鹄高飞,一举千里了。”
如果不是他宠幸甄家这等江南一霸,让林如海等老臣寒了心,他说不得还要多费些功夫。
今上禅位于太子的消息,传遍九州。
一月后便是登基大典,四方来朝,先前来贺万寿的宗室又心急火燎的准备给新帝的登基大礼,京城多宝阁如今招牌砸下来,十个人里,九个家里是宗室,还有一个是掌柜。
生意太好,掌柜亲自出来招呼了。
竟不知怎的,太上皇写禅位诏书的这一天,帝都就不下雪了。
老百姓并不关心谁做皇帝,可是太子爷曾经劳心劳力的为他们赈灾,甚至为此见罪于君父,如今他一要登基,竟开始风调雨顺了。
实在是天降明主啊。
太子妃亲临太庙,跪在殿外道,“母后为国祈福,如今大雪已停,母后是国之功臣,殿下特意命儿臣迎您回宫。”
皇后背对明家那些牌位,与太子妃相视而笑。
她的銮驾很朴素,来太庙的时候,百姓都被雪灾扰了心神,没有太注意,可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好奇,这平平无奇的车队为何有重重护卫把守。
不知何人忽然喊了起来,“这是皇后娘娘的凤驾!皇后娘娘祈福回来了!”
“只有这样菩萨心肠的娘娘才能生出这样的太子爷啊。”老百姓紧接着就沸腾起来,銮驾一路过去,百姓无不跪地叩拜,心悦诚服。
车队忽然停了,带队的统领骑着马小跑到銮驾边上,不知里头吩咐了些什么,他直起身子朗声喊道,“皇后娘娘说雪刚停,天还凉的很,请诸位百姓不要跪了,以免寒气伤身!都起来吧!”
百姓却执意不肯,反而叩首的更诚心了。
太子妃倒了杯热茶与皇后,“这就是民心啊,让人动容。”
皇后隔着车窗看向外面,叹气道,“老百姓最是实诚。叫前面继续走罢。”
太子妃欲言又止,皇后也不催她。
待得车架要入皇城,太子妃方道,“儿臣想向母后讨一条性命。”
“你只管去做便好,日后,你才是皇后。我便看看书,赏赏花,悠哉快哉。”皇后笑道,“总算卸下这个摊子了。”
“多谢母后。说来安嫔也是个痴心人,她不知怎的,竟以为父皇一病不起,在自己宫中殉情了。”
宫嫔自裁乃是大罪,可她说安嫔是殉情,满宫妃嫔都被太子妃吓到了,生怕自己也来个痴心殉情。
“也是可怜人,按贵妃礼下葬吧。”皇后抿了一口茶,“你将她送去哪里了?”
“就知道瞒不过母后,送去闽地了。当时便答应会让她清清白白的活着,我不能食言。”
皇后便不再问了。
回宫后只管操办儿子登基的事,竟是一回也未去看过中风的新一任太上皇。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德熙,寓意德耀如熙,普照天下。
太上皇诸子皆有亲王爵,,二皇子早逝,追封忠悼亲王,三皇子为忠义亲王,四皇子为忠顺亲王,五皇子则是忠勇亲王。
林如海从前是太子太傅,如今太子登基,他便是帝师。
一时门可罗雀的林府,重又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