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没有带李纨一起走,可贾母和贾政谈条件的时候,只说了要留下贾宝玉和探春,并未提及他们母子。
还是贾兰病了一场,李纨哭着去求王熙凤,境遇这才好些。
王熙凤那是有着身孕,心软许多,也终于能理解李纨平日的一毛不拔。她和贾兰这样不得宠,被人抛在角落,换成王熙凤大概不单单是死命攒钱了,地下土都能挖三尺。
她亲自领着李纨去见贾母,李纨跪着哭得起不了身,贾母叹气道,“是我疏忽了,当时宝玉病着,家里乱哄哄的,也顾不上许多。你安心在家里住着吧。凤丫头,往后你珠大嫂子和兰儿的月例由我给了,还是一切照旧。”
邢夫人原本还不高兴,李纨的月例和她是一样的,都是二十两,老太太给和她给有什么区别?
王熙凤便劝道,“这传出去,也是咱们家仁善的证明。珠大嫂子孤儿寡母的,等兰儿大了肯定也要出府的。太太只当积德吧,怪可怜的。”
“你如今倒真的是好性子。”
“不过是为了肚子的孩子。”王熙凤摸着肚子,那个时候她还未生产,“希望能生下个哥儿。”
“唉……什么都是假的,生下儿子才是真依靠。”邢夫人感慨道,难得说了句真心话,“珠儿媳妇虽可怜,到底也有个盼头呢。”
“琮哥儿养在您膝下,往后必然会孝敬您的,您是他母亲呢。”王熙凤对比着贾赦贾政,又有贾宝玉和贾环这两对兄弟,觉得那年纪还小,怯生生的贾琮不知道省心多少,年纪相差又大,等贾琮能翻浪了,说不得贾琏儿子都站住了。
王熙凤想了想,也没不舍得了,“一会儿叫平儿给太太和琮哥儿把新料子送来,您别不舍得裁衣裳,这些个料子我还是出得起的。”
邢夫人不免和贾琮叨叨了两句,说是他琏二嫂子给他做的新衣服,以后可得好好孝顺她,好好孝顺哥哥一家。
王善保家的等贾琮走了方道,“太太只管教琮哥儿就是了,提什么琏二奶奶呢。”
“你放屁,我估计是生不出来了,琮哥儿是个依靠,可到底往后袭爵的是琏儿和凤丫头,他们兄弟若亲近了,我也有些个脸面。你瞧着二老爷和咱们老爷犟,可不就是遭难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是长幼有序,做弟弟的怕哥哥,贾琮听了几回这样的话,也隐隐生出二哥和二嫂子对自己好的念头来。
恰好有一回他在邢夫人房里,遇见王熙凤挺着肚子来了,邢夫人忙道,“你这么大的月份了,可不敢乱跑,我这里你不来也使得。”
贾琮正穿着新衣裳,大红织金的袄子,小脸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眉眼约莫像生母,不似贾琏一双勾魂要命的桃花眼,嘴和下巴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见了王熙凤,先是乖乖行礼,脆生生道,“多谢琏二嫂子赏的好料子,太太已经给我做好新衣裳了。”
“今儿头一天上身,咱们家的孩子,可真是没有丑的。”邢夫人拉了他到身边给王熙凤细看,“是不是和他老子哥哥挺像的?”
“像的很,从前都没发现,许是现在长开了,就显出来了。”王熙凤摸了摸贾琮的头,不是没发现,是她以前压根就没正眼瞧过贾琮。
贾琮本还有些怕她,见二人都很和善,不多时就笑嘻嘻的了。
邢夫人没有生养过,不过闲话几句,王熙凤就要走,贾琮忽然拉着她的衣角,眨巴着眼道,“琏二嫂子和弟弟要走了吗?”
“弟弟?”
“在嫂子肚子里呀。”
“这话我可没教他。”邢夫人急道,“琮哥儿,这话谁教你的?”
贾琮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没人教我,我就是觉得是个弟弟。”
王善保家一拍手,“都说小孩儿心思透彻,能感应大人感应不到的。琏二奶奶这胎必定是个小少爷。”
王熙凤一笑,“若真是个哥儿,可不能叫弟弟,是你侄儿。到时候你得带着你侄儿玩才行。”
“也怪他们兄弟年岁差得多。”邢夫人道,“这小子傻乎乎的乱叫,我得给他掰掰规矩。”
到底是个吉利话,王熙凤也不会恼。
待得怀胎十月,瓜熟蒂落,竟真的生下个哥儿来,喜得王熙凤不知如何是好,忙忙碌碌里竟还记得叫平儿去打个金项圈给贾琮。
“只当是他侄儿谢他的。”王熙凤道,虽在月子里,却也是精神奕奕的。
邢夫人没有扣下,亲手给贾琮戴上了,嘟囔道,“哪日里给你太太我也带个哥儿来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