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来隔壁只是想检查柴油存货是否完好,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动手,这不符合他的美学概念,在他的意识中,他要在午夜12点准时点燃焰火。
那将是一场美丽的盛宴,所有肮脏的灵魂都能在业火焚烧中得到净化。
他也一样。
唯一遗憾的是,那个老头早早死掉了,不能参与其中。
“太心急了!”他低声喃喃。
是的,那一年,是他亲手设置陷阱摔断了那个买下他的老头子的腿,又生生折磨了他两年才断气。
“不应该是这样的。”回想起往事,他焦虑地来回走动,一张俊秀的脸变得有些扭曲,双眼充血,“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个恶心的恋童癖!他的灵魂是最应该得到净化的,那肮脏到朽烂的灵魂,真让人作呕!”
他双手捧脸,仰面静默了一分钟,等他取下手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表情已经不再狰狞扭曲,而是充满悲悯,他的喉间发出一阵异常的咕噜声,像在悲鸣着什么。
“算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恋童癖就应该下地狱!”他这么一想,脸上的悲悯没有了,他的面孔呈现出生铁一样的冷硬。
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扬了扬嘴角,像个修养得体的绅士一般走了出去。
皎洁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他半闭着眼感叹: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当他慢悠悠回到卓奚所在的小院时,卓奚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中,她泪流不止,像个破烂娃娃似的失魂落魄。屋内的束白真还在呼唤着她,然而她已经听不见了。
罗毅站在一边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这才走上前去,他先是朝束白真吼了一句:“闭嘴吧,女人,你的声音不比乌鸦好听!”
说完,俯下|身,轻柔地拍打着卓奚的背:“我的朋友,别再哭泣了,哭得这么美可是会引来恶魔的觊觎的哦~”
束白真被覆住了双眼,但她的听觉尚存,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在乎他的恶毒诋毁,反而忧心起卓奚来,她朝他嘶喊:“你到底是谁?!你想对卓奚做什么?!”
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不久前对卓奚说过的那些绝情话,习惯性地担心她。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同样处境堪忧。
然而,她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关注,罗毅没有,卓奚也同样没有,她已经完全坠入到黑暗中去了。
“你在害怕着这里吗?我的朋友?”罗毅温柔又耐心地引导着她,就像一名真正的心理医生,“你不应该惧怕,就像我一样坚强,一味的退缩只会让你变得更加懦弱罢了,那些强加到你身上的伤害,把它们全部奉还回去,这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做的。”
然而这只是一个比谁都病得不轻的疯子的疯言疯语。
卓奚内心里深深惧怕的也不是这个曾经剥夺了她的自由的地方,这里只是打开她深藏心底的记忆的大门。
她所惧怕的,那些只让她一想起就忍不住颤抖的是……
那一晚,她和妈妈一起逃离了这里,她以为她们抓住了幸运,然而事实却是,她们抓住的只是名为“幸运”的虚幻碎片。
那一夜,她们匆忙逃跑,更加幸运的是,她们找到了绑匪的车,更更幸运的是,车钥匙还被绑匪们粗心地落在了车上。
天无绝人之路,她们感激涕零,开着车仓促逃跑……
在卓奚最后的记忆中,她和她的妈妈躺在被挤压变形的车里,都变得血淋淋的了。
那是卓奚人生中最暗淡无光的日子,大雨冲刷了几天几夜,她被她的妈妈紧紧抱在怀里,听着她鼓励的话。
“要活下去。”她的妈妈第一次给她喂食血液的时候,这么对她说。
“如果妈妈先去了,你也要活下去,宝贝,你需要一点营养,如果妈妈的血液不再流动,那时你需要学会自力更生……”那时,她的妈妈已经十分虚弱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利用裸|露支楞汽车废铁尖角,割下手臂上的肉,“宝贝,不要想太多,我们原本就是属于一个整体的……”
渐渐地,她的妈妈不再说话了,再后来,她的怀抱也变得冰冷了。
卓奚不记得过了多久,她依偎着这个冷冰冰的怀抱,茫然地睁着眼,直到被救援。
“妈……妈……”像缺水的鱼一样张着嘴,她艰难地叫出这个久违了的称呼,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她一向是淡定的,甚至是漠然的,何时有人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然而她已经无法再伪装自己,像是丢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哭得不能自已。
她嚎啕大哭,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大力地抓住,死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