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真愿不愿意给金桂芝祭拜沈淑来的机会,这是沈真的事情;但金桂芝作为被救之人,她有没有心来给沈淑来磕个头点根香,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家或许是拿不出什么补偿的钱来,但如此干脆地选择一走了之,足以证明了她人品的卑劣。她哪有资格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坦然地活下去?
沈真再一次重复了他之前说的话:“我一直觉得我妈救错了人。但她救人时肯定没想这么多。”
随着接近山脚,山路渐渐宽了起来。沈灵上前一步,变成了和沈真并排走。他握住了沈真的手。
兄弟俩下了山,又走了几步,就到了前江村。
六年过去了,前江村好像没什么变化。沈真和沈灵碰到了几位村民,彼此不识。有些村民用好奇的眼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兄弟俩,似乎很好奇这两个一看就是城里人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他们村里。
沈真一路走到了老屋子前,邻居奶奶正蹲在自家院子里翻晒陈年的豆子。
沈真小时候常跟着邻居一家吃饭,他走上前,高声用方言叫了一声:“奶奶!您还记得我不?”
一开始,邻居奶奶并没有意识到沈真是在叫她。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慢腾腾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沈真一会儿。她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惊喜,犹豫着问:“是……真真?”
“是我啊!奶奶记忆力真好。您的身体瞧着还是这么硬朗!”沈真笑着说。
“不行不行,到底还是老咯。”邻居奶奶说。她又看向沈灵,问:“……是当初建香家的娃?”
沈灵没说什么,只是对着邻居奶奶笑了一下。
邻居奶奶招呼着沈真、沈灵往屋里坐,说:“真真啊,前两年,你爸和你奶还来找过你几次。村里人都说,他们好歹跟你是亲的,怎么也比你妈后来找的那个可靠些……他们还叫我等你回家时就劝劝你呢。不过,我现在瞧着你妈后来那个对你也不错啊。这一转眼就是大小伙子了,长得真好。”
“我叔叔对我可好了。奶奶,你就放心吧。”沈真说。
“都亲眼见着你好好的了,奶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了,村支书那一家都被抓走了,你们知道不?唉,都是一村子里住着的,往前倒一倒还是一个老祖宗,谁相信他们能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不知道贪了我们多少的钱了!”邻居奶奶气愤地说,“现在谁从他们家门口经过都要吐口唾沫。”
沈真并没有接话。村里人现在很厌恶那家人,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利益被侵犯了。而当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时,当那家人肆无忌惮地虐待沈灵时,怎么没见大家站出来说一句什么?那时候,他们巴结村支书一家都来不及呢。村支书家里有田有地,但他们自己从来不干农活,都被村民抢着做完了。
邻居奶奶兴致勃勃地说:“……建春他爸和建春、建春老婆都被判刑了,要坐牢的,建香放回来了。他们家里的东西都赔光了,建香就带着她招赘的那个男人去了外地打工。但建香她最好吃懒做,能赚什么钱?现在他们家里就一个瘫痪的老太婆和两个孩子。”建香就是沈灵当初那个养母的名字。
沈建香在家里一直很受宠,否则有个哥哥的她就不会招赘了。至于邻居奶奶说的两个孩子,一个是沈建春的儿子,一个是沈建香的女儿。沈建春的儿子都挺大的了,沈建香的女儿今年是七岁左右。
“那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多厉害啊……我们村里良良的奶奶,你们知道吧?年轻的时候她们有些矛盾,那老太婆一巴掌就把良良奶奶的耳朵打聋了。现在老了老了,她中风瘫床上,老公和儿子全被抓走了,女儿不在身边……这可不就是老天有眼吗?那天,我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她实在憋不住了,哭着求我扶她去上厕所。啧啧,都到这份上了啊。”邻居奶奶的唏嘘中又依稀带了一点点幸灾乐祸。
按说还有两个孩子能照顾老太婆,但沈建春的儿子自从家里出了变故后,就跟着镇上的那些混混们学坏了,反正没人管他,学校里也不去了,整天不着家。至于沈建香的女儿,照顾她自己还勉强。
“建香也是太不负责了,让七岁的女儿照顾瘫痪的老娘,她竟然也放心?”邻居奶奶说。
沈灵淡淡地说:“我四岁时就开始给她洗尿盆和便盆了。”那时,沈建春还没有怀孕,夫妻俩还只有沈灵一个孩子,要指望沈灵帮他们养老送终的,但沈灵的日子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泡在蜜水中。
“他们一家就是心太黑……”邻居奶奶用这句话做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