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初,天气也到了最大的时候。
三夫人秦氏如今接了掌家的权,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府中开销还是要向尤氏汇报,有什么开销,依旧还要去尤氏那儿拿对牌。
“大嫂,身子可有好了些?”秦氏穿了身乌紫色绣双扣莲花地衣裳,样式倒是好看,但是颜色却衬得她老气横秋,明明二十来岁,穿着打扮却生生叫自己老了许多来。
林嬷嬷将尤氏扶着躺坐起来,这回尤氏大伤了身子,不过几日,便消瘦地十分厉害,嘴唇泛着青白。
“好多了。”尤氏淡淡一笑。
“大嫂可要快些好起来,母亲将掌家权暂交于我,可大嫂也知道我......”秦氏苦笑道。
“弟妹这话说不得,都是一家子人。”尤氏出声打断,秦氏这些年的苦,她也是瞧见眼里的,嫁出去了女儿,合离回娘家那就成了大妇,即便是秦氏想合离,秦家那头也不可能会同意的,绕是秦氏做姑娘时在秦家万般受宠爱,但是已经出嫁,出嫁从夫,合离不单单会让秦家其他女孩儿名誉有损,而且,秦氏如果有在郑府的一日,那么秦家和郑家就有一日的关系。
秦氏咬了咬唇,其实她的姿容也算上乘,在闺阁中时求亲的男子也有好几家,挑上郑家,是因为郑家的显赫,她见过郑凛一回,郑凛一身正气,器宇轩昂,她想郑凛的亲弟应当也是个不凡的人物,将将嫁过来时,也和郑腾蜜里调油地过了一段时日,但是在看见郑腾将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抬进府,那些下作女子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她便对郑腾失望了。
“大嫂,实不相瞒,我也知道母亲对我有极大的意见的,同三爷成亲七八年许,也未给三爷生下子嗣。”她垂了垂眼帘,下头的那些人怎么说她的,她不是不清楚,那话有多难听,她也知道,无非是说她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霸占着三爷正妻的位置,但是又能怎样?她不是没闹过,还不是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孩子的事儿是急不来的,多忧反倒不利调养身子。”
“大嫂说的是。”秦氏笑了笑,“过了三伏天,天气便要凉了起来,我想着府里的公子姐儿都长得快,也该开始做新衣了。”
“嗯,倒也是。”尤氏点了点头,转头对屋子里伺候的香云说道,“去取牌子来。”
香云应声便去取牌子去了,尤氏说道,“弟妹拿了牌子便去库房里支银两,该置办的东西,都不能断了去。”
“这个弟媳省的。”秦氏答道。
香云取来了牌子后,将牌子递给了秦氏,秦氏只坐了一小会儿,便告辞了。
“这回三夫人可要做好些。”林嬷嬷按着尤氏的太阳穴,动作轻柔,语气叹息,这位三夫人,可是个可怜人,摊上三老爷这么个夫君。
“秦氏是个聪明的。”尤氏闭着眼睛,满面倦容,瘦削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这个孩子,最终是没有保住,是这个孩子福薄,也是他们母子缘分未到。
“这几日毓姐儿和敏哥儿如何了?”
“三姑娘昨日来了一趟,七公子的先生进府了,每天也没得时候出来顽、”林嬷嬷稍稍加重了力道,突然想起三姑娘说的话,“三姑娘倒是提起了一事。”她凑到尤氏耳边,耳语道,“三姑娘怀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有问题。”
尤氏睁开眼睛,香云已经出去熬药去了,屋子里现在伺候的人只有林嬷嬷一人,她才道,“还说了什么?”
“三姑娘叫奴婢留意夫人身边那些未签死契的丫头,三姑娘说,这些丫头到了时候会放出府去,心也大,说不准存了什么歹心思。”
“嗯。”尤氏轻答了一声,手放在平坦地小腹上,这个孩子,终究是与她无缘,“毓姐儿长大了。”
毓姐儿自小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性子难免骄纵,但是性情并不坏,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的?现在毓姐儿越发懂事了,她既担心又欣慰。
早慧即伤。
郑府的花园里栽种了各式各样的花,这个季节,也正是盛开的时候。
“二姐,这花开的如何?”她指着边上开的妖艳的平阴玫瑰。
“三妹妹有什么话便直截了当地说了,以往三妹妹可不是这般作风。”郑福柔微微屈身,青葱玉指碰了碰玫瑰,用手捻了捻一片花瓣,然后放在鼻息间闻了闻,笑了笑,“太阳未出之前,花半开之时采集,制成香枕,可起安神镇脑的作用。”
“二姐对花,倒是知道的不少。”
“身边没有三妹妹那么多的丫鬟婆子,自己也得多学着才是。”郑福柔收回了手,一身月花白束腰锦绣绣白莲缎裙在万紫千红中尤为好看。
“二姐,你说,要是我去祖母那儿说道卿表姐送给敏哥儿的香包里有夜来香,卿表姐会不会将你供出来?”
“你什么意思?”郑福柔目光一顿。
“二姐说呢?”她轻挑眉毛,眼睛在郑福柔身上打了个转,“到时候,二姐怎么喂自己开脱,怎么位柳姨娘开脱?”
“你是说我和姨娘要害母亲?”她脸色一变,“我确实是有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