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叫驴子酒馆显得冷清,这家凤栖地标式的酒馆也几经沉浮,在风雨飘摇中顽强生存。崔秀章不管有没有食物可卖,坚持每天开门,总有那么一些闲汉来叫驴子酒馆谝闲,大家带来了数不清的逸闻趣事,当然,谈论最多的还是刘子房军长和他的小妾,好像人家睡觉时他们就站在当面,那些荤段子细节不断引来阵阵笑声。不过凤栖人对于刘子房没有恶意,刘子房驻军凤栖七年来基本上还算可以。当官的私生活糜烂本不是什么大事,历朝历代都一样,只要不骚扰老百姓就是好官。
正在这时,叫驴子酒馆进来两个熟悉的生人。所谓熟悉,就是凤栖城的人大都认识,所谓生人,就是两人从不进酒馆喝酒。这两个人就是屈福禄和屈鸿儒。原来,他们从内蒙贩运回来的三十多匹骡马中死了两匹。
这很正常,牲畜经过长途贩运,有的本身水土不服,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也常常有人来叫驴子酒馆卖死牲畜,究竟怎么死的并不清楚,根本不可能有人检疫,反正煮熟能吃就行,好像吃了以后也没有什么不适反应,几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叫驴子酒馆名义上是卖驴肉,实际上骡马肉也卖,前来吃饭的人管他是什么肉,只要吃着香就行。
崔秀章招呼两人坐下,两人跟谝闲的汉子们打过招呼,然后告诉崔秀章,死了俩头大牲畜。崔秀章问道:“打算卖,还是准备自己留下吃?”
屈鸿儒回答:“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崔秀章拿了一把尖刀,对二人说:“走,咱们过去看看。”
屈福禄站着不动:“一匹在鸿儒老哥家,要看容易。一匹还在桥庄,我来看看,如果要,天晴后用牛车拉来。”
崔秀章说:“这雨也不知道能下几天,死了的牲畜不能放,要不多去几个人,帮你把牲畜肉剥好运到凤栖。”
这倒是实情。闲汉们一听说有事干,纷纷摩拳擦掌,要求前去。屈福禄不好拒绝,一下子去了七八个人,这些人不是为了帮忙而是为了混饭吃。崔秀章回过头对屈鸿儒说:“福禄老哥路远,咱先把桥庄的弄回来,你那一匹死牲畜我晚上迟睡一会儿觉,剥一匹骡马也不值啥。”
谁知道一行人到了桥庄,桥庄的屈姓族人一听说屈福禄死了一头大牲畜,纷纷端着盆子来到福禄家要割肉吃,同村本性的,谁还好意思收钱?屈福禄给县城来的七八个人白白地管了一顿饭,还给他们每人割了一绺子马肉,一匹马肉让本村人分了个一干二净,剩下马头、马骨头、马下水送给崔秀章作为剥马的报酬,屈福禄自己落了一张马皮,马逑没有驴逑大,崔秀章答应把马逑卤好后让屈福禄提回家下酒。
屈鸿儒的一匹死马却全部卖给了叫驴子酒馆,崔秀章对屈鸿儒说:“这匹死马我卖完以后再算账,我收一点柴禾钱和辛苦钱,剩下的钱我全部给你返还。”
九月初,荞麦开始成熟,凤栖人经历了十个月的干旱,又迎来了久违的收获,田间地头,人们身背肩挑,把一捆捆荞麦运往打谷场,荞麦不能用碌碡碾压,只能用梿枷(一种专门打豆子和荞麦的农具)打,农民们迫不及待地把荞麦扬净晒干,放到石磨上磨成面,新荞面吃起来带着一种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