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氏见宣贵妃惊慌,心里猜到所想,泰然自若的笑道:“宜嫔可真是小题大做了,不过摔一跤罢,哪里就肚子疼了一宿?疼了一宿怎会早上才宣御医?她可定会把错儿算在您的头上呀,您是为了誊写经书向太皇太后表现孝心才会如此,将来贡献给太皇太后,也有她的一份子功劳。她如此倒打一耙,真是可恨!”
宣贵妃一想,果然觉得自己有理,腰杆也不自觉的挺了挺,拿出她蒙古格格的架势,笑了起来,“随她怎么作妖,她既想吃药,我明儿就给她送几筐去!”
“正是这理。”乌雅氏唇角抿出笑靥,捏杯品茶。
康熙是夜幕时候回的宫,先去了宜嫔宫里探望,问过御医话,又去慈宁宫和寿康宫给太皇太后、太后请了安,待走进枕霞阁时,已近深夜。他风尘仆仆,眼圈儿红红的,厨房临时烧水伺候皇帝沐浴更衣,折腾到下半夜,才终于躺到床榻上。
蓅烟坐在梳妆台前散开头发,从镜子里看着康熙,见他满眼猩红,似笑非笑起来,“你在皇后跟前哭了?”康熙干脆闭上眼,说:“昨儿看了一宿的折子没合眼。”蓅烟思虑片刻,从针线盒取了两块小小的绢布,沥干茶壶中的冷水,用绢布裹着,轻轻敷在康熙的眼皮上。
“干嘛?”康熙躺着没动。
“你知道自己眼睛肿得跟牛眼睛一样吗?”蓅烟语言粗坯,反倒逗得康熙发笑,“你见过牛眼睛吗?还敢说朕的眼睛...”他伸手要取下茶包,蓅烟连忙按住,“别动!我每次眼睛红肿,都会用茶包敷一敷。”康熙闻之果然不动了,任由她摆布。
蓅烟开始细细碎碎的唠叨,“父亲的信我看了,说一个月之内会赶到京城。我算了一下日子,那时候正好该过年了,我出去瞧瞧他们的宅邸,行吗?”康熙那厢一动未动,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蓅烟笑了笑,继续说道:“胤礽今天下午来枕霞阁吃了蛋糕,胤褆也来了。还有...曦儿跟我说她想和胤褆一起读书,她已经能默千字文了...”她正想问康熙该如何回答曦儿的要求,康熙那儿竟已是呼吸渐沉,鼾声顿起。
他睡着了。
她琐碎的无关紧要的唠叨,在他的耳里,是顶好的催眠曲。
过了几日,蓅烟坐暖轿往慈宁宫请安,在宫街撞见宜嫔的暖轿,两人皆下轿叙话。蓅烟摆着妃子的架势,客套道:“身子可好些?”宜嫔福身行礼,笑道:“多谢娘娘挂心,已然痊愈。”蓅烟伸手扶了她一把,雪深及踝,两人踩着前人的脚印慢慢走着。
宜嫔说:“娘娘生养了两个公主,我一直想向您讨教讨教经验哩。”
蓅烟玩笑道:“讨教如何生公主吗?”她知道宫里人人都想生儿子,宫人们背地里都在议论她生了两个公主没倚仗哩。未料宜嫔竟然说:“是呀,我从小就想生女儿,生个像我一样聪慧伶俐的姑娘,多好!”语毕,没等蓅烟反应,自己先哄笑起来,“生儿生女都一样,只要是我的孩子。”蓅烟对她顿生好感,脸上却若无其事。
进了慈宁宫,宣贵妃、容妃、惠妃、云妃、乌雅氏、佟嫔、僖嫔早已到了,各人行过礼,围坐在太皇太后身侧,说些老生常谈的话。太皇太后不提宜嫔摔跤之事,宜嫔也没敢先提。反倒是宣贵妃唯恐别人说她心虚,忙不迭的把话往上头扯,说:“宜嫔身子可好些了?”
宜嫔人前骄纵,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却很知道进退。她面带微笑,客客气气的说:“多谢宣贵妃关心,臣妾已经全好了。”宣贵妃还欲再说,乌雅氏忽而露出难耐之色,轻轻吟咛了一声。慎儿见势,声调上扬,“主子,您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了去,乌雅氏嘶哑着声音一笑,斥道:“小家伙踢了我一脚呢,你急躁什么?!”太皇太后舒了口气,“近来天寒,地上的雪化不开,宜嫔和德贵人怀有身孕,可免去各处请安。”乌雅氏与宜嫔连忙起身,言:“谢太皇太后恩典。”
事情暂时被糊弄过去,就此搁下。
乌雅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夜访延禧宫,名义上是向惠妃讨教养胎上的事,实则是趁着机会去拜见宜嫔。她拿出新绣的一双虎头鞋,笑道:“送给小皇子的,万一咱们差不多时候生,我怕没工夫给您道贺,故而先备好了贺礼。”
明面上的功夫,宜嫔可不比乌雅氏差,她把虎头鞋拿在灯下细细欣赏着针脚,做出极为欢喜的样子,“可见费了心思,比绣房做的还要好十倍。”两人说了一会笑,待乌雅氏告辞走了,琼华捡着虎头鞋要收入柜中,宜嫔拦住她,说:“她能对平妃落井下石,可见其居心叵测。往后她再送什么,都另外用箱子装着,绝不能用。”
“是。”琼华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