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好多年前,五六年了吧,那时候仲颖儿还没毕业,家里条件也还行,她喜欢到处旅游,爱自由,很随性。也正是因为这样,韩奕有点hold不住,感觉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纠结在若有若无的暧昧和恋爱之中。
在她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顺便探望了一个久别的朋友。这个姑娘从小便和她相识,就住在她家隔壁。
小时候,她们曾一起跳过皮筋,踢过毽子,吵过嘴,打过架。直到后来要升高中的时候,她因为成绩不好,便去了另一所职业高中。高中的学习任务很重,她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后来,她家搬走了,便彻底断了联系。仲颖儿还是从父母的口中得知,高中毕业后她便去了北京读了一个民办的高职,不知是学会计还是外语。
仲颖儿在上大学的时候,她那朋友不知道从何处打听到了她的电话。当电话中传来她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的时候,仲颖儿有些心酸,亦有些想念。丝丝的尴尬,在彼此之间萦绕,但这并不影响她怀念曾经和她两小无猜的时光。
她们约定好,如果她哪天去北京玩,一定要去看看她那朋友。那个时候,她朋友已经有两年没回过家了。
一个初秋的日子里,她带着简单的行囊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车。至今记得,整整十五个小时的硬座,早已让她分不清哪条才是自己的腿。烟味,酒味,汗味,鞋味,在小小的车厢中汇聚成了一种诡异的气体,让人闻之即吐。当她头重脚轻地走出站台后,她看见那个美丽的姑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在冲她使劲地挥手。
她带着仲颖儿五道口吃饭,那是她第一次吃呷哺呷哺,新鲜,畅快。那时候连锁店还没有开遍中国,她还是第一次这种一个人的火锅。即使到了现在,她仍然对呷哺呷哺感到莫名的牵绊,或许就是因为在她最虚弱无力的时刻,它给了我一丝丝的温暖和力量。
朋友其实和她一般大,但是,仲颖儿却觉得她那朋友的眉眼间有着比她更加浓烈的忧愁。她看得出朋友为了见她画了妆,可是,厚厚的粉底仍然遮挡不住她眼底的青黑。
仲颖儿问她是否平时休息不好,她笑了笑,不愿多解释,只拼命地往她的锅里下着羊肉,生怕她不够吃。水开始慢慢沸腾,渐渐又恢复平静,恰若此刻,她难以道明的心情。
北京的夜色很美,却也带着热闹的疏离。在宛若流水的灯光中,她牵着仲颖儿的手回她口中的家。
那时候的仲颖儿就像一只聒噪的麻雀,一刻不停地在问着她各种问题:你租的房子到底在哪里啊?我们走着就可以到吗?是不是一个人住特别开心?你有没有把家里那只大大的玩具熊也带去陪你?等以后我毕业了也要【# #更好更新更快】
一个人住······
那一年,她刚刚毕业,在北京拿着两千块钱的工资。那一年,仲颖儿还在读大二,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向往和期待。
她带着仲颖儿绕啊绕啊,来到了一栋高层居民楼的门口。她刚想问朋友“我们住在几楼啊?”却没等她开口,她带仲颖儿走到了楼房另外一侧。这边有一扇不甚宽敞的门,门是打开的,里面有往下去的楼梯。
她看着仲颖儿抱歉地说:“我住的地方是地下室,我住惯了倒没什么,只是委屈你了。”
仲颖儿看着幽暗的楼梯,嗅着潮湿阴暗的气味,内心已经觉得有些受不住。只是,此时此刻,她若是转身离开,未眠太过矫情和娇气,辜负了朋友的一份好意。
仲颖儿笑了笑,安抚了她有点紧张的情绪,主动进了楼梯往下走。楼梯看似很狭窄,下面却是别有洞天。楼梯尽头向右看去,那条一望无际的长走廊真的是深深地震撼到她了,恐怖片也不过如此吧?
走廊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木门,木门上头便是一个巴掌大的排气口。每个门上边都有一个号码,大概是老板为了方便管理。大约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朋友终于停下脚步,掏出钥匙,打开了右手边的房门。
因为是地下室,所以屋子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刚刚入秋的温度并不算低,但屋子里却格外的阴冷。她缓缓地在床边坐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很小,真的很小,大概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桌子。地上放着电饭锅和电炒锅,桌子上还有上顿剩下的一点点饭菜。唯一让她觉得给房间增加了几分色彩的,莫过于桌子角落里高高的一摞书,还有一只装了一朵白色玫瑰花的细口玻璃瓶。
见她一只盯着那朵花,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居民楼旁边有一家花店,总有打折卖的花,我见了十分喜欢,便偶尔买一朵。瓶子是我和同事逛宜家的时候看到的,九块九,觉得便宜还好看,正好可以装一两只花。这屋子已经够阴沉了,总得添点生气吧。
那一晚,她们挤在一张床上聊天。仲颖儿知道了她桌上的那一摞书是为了通过自考的考试,她知道了朋友现在正在给一家个人的小公司做会计,她知道了她这个房间每个月才五百块钱,她知道了她过得如此艰难只是为了给自己攒继续读书的学费。
她说,我真的特别后悔以前不好好学习,可是,那时候我真的特别笨。
她说,这是你一次住这么破的地方吧,没办法,北京的房价实在太高了。
她说,我听说好多明星以前都住过地下室,想想就不觉得委屈了。
她说,你看这床单,这门帘,这桌布,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