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的生活
已经足够廉价,但我不能让自己也变得廉价。
这是自仲颖儿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和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
她看得出,朋友应该很久都不曾这般与人说话了。见仲颖儿没有回她的话,大概以为她睡着了,便替她掖了掖被子。仲颖儿背对着朋友,眼泪放肆地淌着,那般灼热,就像她此时此刻燃烧的心。她狠狠地拽着被角,忍住抽噎,生怕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态。她知道,朋友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
那一夜,她睡得并不好。
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墙是假的,没有丝毫隔音的效果。我听着隔壁打工夫妻调情做/爱的声音,听着走廊半夜有人走过大声吵闹的声音,听着不远处的公共卫生间冲水的声音,听着朋友已经熟睡浅浅的打鼾的声音,心中一片沉寂。
当生活将它隐藏的伤口赤裸裸地撕裂给她看的时候,她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呢?仲颖儿知道生活从来都没有那么美好,却也没想到会有这般糟糕。
至今她都记得在深夜的时候,有人驻足在门外时,她内心的慌张。只要足够高,即使是从排气口也可以看到屋子里,还有什么比这更没有安全感。
她带着少年气的倔强,在那个屋子里继续住了两晚,直到她要离开。在这短短的三天里,她好似见到了人生百态。在那个长长的走廊里,住着外地打工的中年夫妻,住着心怀明星梦的流浪歌手,住着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住着渴望成功的职场菜鸟······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以各自认为合理的方式,无论好坏。
在她离开之前,她悄悄地从网上给朋友买了一套特别美丽的日系纯棉四件套。淡淡的蓝色棉布,印着一只只白色的小鲸鱼。恬淡,美好,可以让人看一眼便想到蓝天大海的味道。她问朋友是否喜欢,她却连声拒绝,掩住眼底绽放的光芒。或许是那片蓝色太过美好,越发衬的这屋子简陋不堪。但谁在乎呢?难道就因为屋子简陋不堪,就不配精心装扮吗?
仲颖儿告诉朋友:我喜欢你说的那句,生活可以廉价,但梦想不可以。
她告诉朋友:谢谢你收留了我,让我真正地触碰到了你的生活。
回去的火车依然是十五个小时的硬座,但这一次,她却丝毫不觉得苦。或许是想到了等待她的温暖的床铺,或许是想到了食堂中便宜又好吃的饭菜,或许是想到了刚刚到北京吃的那一顿火锅,或许是想到了那个无眠的夜晚,她听到的关于人世间的种种烟火声音。
活着,或许不易,但总是可以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归属。
时间如流水,后来的后来,仲颖儿辗转来到了上海这座城市。
即便家里爸爸给她存了一笔钱,但她并没有
啃老,艰苦和悲催的生活她能忍受下来,就是因为已经很早就见过了那位发小朋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后来,她也有再去过一次北京,依然是她那朋友来车站接她,依然是吃呷哺呷哺的火锅。但是这一次,她离开了那个阴冷的地下室,换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十三楼。她去做客的时候,带了鲜花,正好可以插在她床头的玻璃花瓶里。小鲸鱼的床单依然在,大大的玩具熊也被从家邮寄到了这里。她给仲颖儿做拿手的饭菜,再也不需要蹲在地上了。似乎角色互换了一般,但仲颖儿很为她开心,为她高兴。
依然是夏末秋初的季节,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她想,生活就像天气,有晴天,有阴天。
在晴朗的日子里开怀大笑似乎很容易,但在阴雨天里放歌起舞或许需要更多的勇气。生活的质量和生活的形式也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内心的满足感才是获得幸福更重要的途径。
“我们现在拥有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希望未来拥有什么。我们可以穿廉价的衣服,住廉价的房子,吃廉价的食物,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的心也变得廉价,精神也变得廉价,从而梦想也变得廉价。”仲颖儿笑了,并没有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觉得很苦,她反问着秦月:“这世间最无价的宝贝叫作梦想,只要我们还怀有梦想,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低头,你说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