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纪檀音进了瓦店县,为接下来的路程买些干粮酒水。
商铺才刚刚开门,街道两侧还贴着谢无风的悬赏令,经过这些日子的风吹雨打,墨迹晕染成一块块的黑斑,边角粘得不牢的,就在风中飘来摆去。
他戴着谢无风的斗笠,买了几盒糕饼,灌了一壶好酒,路过成衣铺时,想起谢无风不停念叨衣裳沾了血很臭,咬咬牙用最后的银子给他买了一套丁香色绸直缀。
出城的时候,纪檀音和两个汉子擦肩而过。他们一个持钢斧,一个握银镋,步伐稳而沉,明显是习武之人,正一脸忧虑地讨论什么。
纪檀音听到“玉山魔剑”几个字,脚步一顿。
什么意思?人称师父为玉山神剑,难道玉山又出了一个魔头不成?
他想揪住两人询问,谁料他们脚程飞快,转眼已走出数丈。
罢了,等到了襄阳再说吧。
纪檀音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步伐轻快地回到瓦店县郊的小路。谢无风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棵老树斜生的枝干上,唇边举着一枚柳叶,吹着不连贯的小调。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双眼圆睁,一剑封喉。
纪檀音皱眉:“你又杀人。”
谢无风一脸无辜:“也不是我想杀,是他非要赶上来送死。”
纪檀音瞪他一眼,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才会给他买新衣裳。
“那是什么?”谢无风眼尖,指着纪檀音手里的布袋,“给我的?”
“不是。”
谢无风非要看,纪檀音不肯,两人便玩闹似的拆了几招。
“你这擒拿跟谁学的?不赖嘛。”
纪檀音两手被他束在身后,身体扭动了几下,半是愤怒不甘,半是羞涩难堪:“你放开我。”
“昨天的问题,阿音还没回答我呐。”谢无风低头凑近他,淡淡地笑着。
纪檀音一个劲往后仰,两人姿势暧昧,下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他开始发热出汗,干巴巴道:“什么问题?”
谢无风耐心地重复:“阿音跟我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我不明白,”纪檀音难耐地后退一步,谢无风马上又逼近了,牢牢地锁着他,强迫他面对自己的目光。
纪檀音靠着追风的肚子,樱桃似的喉结轻轻一滚,讷讷道:“可是,男子和男子,不合人伦……”
“人伦算什么?”谢无风那双风流的眼睛倏然变得凌厉,他一字一顿道:“我只想要你。”
纪檀音眼睫颤动,手指绞在一起,内心激烈挣扎。
情爱不是男女间才有的东西吗?那些诗词、唱本、传奇里歌颂的伟大爱情,从没有以两个男子作为主角。
可若说他对谢无风只是兄弟之情,又如何解释在紫荷姑娘提及意中人时首先浮现他的脸,每次与他肢体相触就心跳不已?
纪檀音恨恨地瞧了谢无风一眼。这个讨厌鬼,非要紧追不舍,逼他理清这些混沌的感情。
谢无风见他似有松动,放软了语气:“其实,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都是正常,我就见过不少。”
纪檀音一愣,忽而想起了什么,欲要甩开他的手,却没能挣脱,气鼓鼓道:“那你去找那些小倌儿去!缠着我做什么!”
“什么小倌?”谢无风笑了,腾出一只手,在他的颧骨和鬓角处爱怜地抚摸,低声道:“没有小倌,只有你,我好喜欢阿音。”
纪檀音感觉自己被点燃了,热得即将融化,他微微启唇,想要说点什么,谢无风粗糙的大拇指忽然按在了唇瓣上,不轻不重地揉弄,将他那句话弄得破碎沙哑:“我不信你……”
谢无风低头吻住了他。
纪檀音全身剧烈一震,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这个吻缠绵而温柔,不疾不徐,谢无风叼着两瓣桃花一样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舔舐吮吸,偶尔用牙齿研磨两下,好像吃糖果一样津津有味。
纪檀音耳边只剩擂鼓般的心跳,他傻傻地站着,忘记了反应,任由谢无风为所欲为,在他的舌头舔过上颚时,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谢无风将纪檀音口中滋味尝了个遍,这才意犹未尽地直起身,松开了桎梏他的手,笑道:“好了,阿音是我的了。”
纪檀音两颊潮红,那红也蔓延到眼眶里,他脚下踢到一个包袱,低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捡起包袱砸在谢无风身上,哑哑地吼了一句:“我可没答应!”
谢无风看到簇新的衣服,眉开地吹了声口哨:“阿音不说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
纪檀音转身去牵马,忙里忙外地收拾行囊,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
半月后,他们抵达襄阳。
这一路颇多凶险,尽管他们行事低调,来找谢无风寻仇的、欲抓了他领赏的依然循踪而至,络绎不绝,如同苍蝇一般。
黑狐狸这一手借刀杀人,做得实在太妙。
纪檀音担心谢无风再次毒发,遇到敌人时总是出手帮忙,不过谢无风没再出过岔子,他的无常剑法已臻化境,诡秘难测,杀人时也干脆利落,不像纪檀音,还常常心软犹豫。
他总叫纪檀音在一旁掠阵,不要鲁莽出手,因为“那些血不干净,会弄脏他”。
纪檀音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想起自己多日未曾更衣沐浴,红着脸道:“我也不干净。”
谢无风发出一声柔软的叹息,捏着他的下巴轻轻一吻:“傻瓜。”
纪檀音扇动睫毛,还没想好要不要闭上眼睛,谢无风已经松开了他。
他们这是“好”上了吗?纪檀音不确定,不过谢无风现在每天都亲他,动不动就亲他。
纪檀音有点烦,有点忧愁,更多的是欢愉。他不敢说出口,但他的确是很喜欢亲吻的。
谢无风也发现了。
亲吻的时候纪檀音总是很专注,眼睛半睁着,湿润的舌头小心翼翼地和谢无风纠缠,被舔咬得狠了,便委屈地蹙起眉头,但从不躲闪。他仰着脸站在那里,一手抓着谢无风的肩膀,看起来乖乖的,像一块被打磨得十分圆润的玉石,又从中透出清亮的光来。
入夜时躺在一起,谢无风搂着他,吻着吻着,欲望便苏醒了,想要动手动脚。纪檀音推开他,气喘吁吁道:“你怎么又……二师兄说了,一月只能弄一次。”
谢无风太阳穴突突跳:“谁说的?”
“二师兄。”
“你信他还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