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曾经的海誓山盟,终身之约,在看到聂听岚手中的龙渊剑时,她已知那更是笑话。
她甚至无暇去揣测,韩天遥在跟她说笑或亲吻时,在写下那一封看似冷硬却能直击她心扉的信函时,在安排聂听岚取他的龙渊剑代他指挥对她的剿杀时,他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共同弹奏的醉生梦死,原来真的只是一场神智混沌的醉生梦死阙。
箭雨袭下时,秦南在惊呼,十一却扬手,飞刀在距离老松不远处割断千秋索,却尽可能地保持了千秋索的长度。
失去依恃的身躯飞快往下坠去时,十一将秋千索甩向下方另一处树木孤。
秋千索甩中了树干,可惜十一力道远不如平时,竟然不曾缠住,飞快又从树干上滑下。
“郡主!”
秦南已勉强在崖上立足,见状连忙握紧千秋索,将十一的身躯拉住,待她勉强觅到立足之处,方将千秋索扣好,向下攀到十一身畔,低声道:“郡主,属下冒犯了!”
他将十一负到背上,才又放开千秋索,猿猴般揉身往山下攀去。
头顶,犹闻聂听岚在喝道:“快射!快射!”
可十一、秦南已经攀下十余丈,虽在弓箭射程内,可峭壁和弓箭手近乎垂直,也无人敢探身到绝壁外搜寻他们掩于山壁间的身影,于是虽不时有羽箭在身前飞过,却再无一支箭能伤到他们。
山下便是青江,水流奔腾激涌,并无道路可通,也不可能有所埋伏,趁着林深草密摆脱敌踪并非难事。
秦南是凤卫中最拔尖的高手之一,在凤卫已久,与路过、齐小观还算相熟,独十一素来尊贵,且男女有别,凤卫对她敬若神明,从不敢心生亲狎之念。如今秦南负着她,第一次与她如此亲近,甚至感觉得到她的心跳和体温,早已紧张得肩背发直,一边尽量平稳地向下攀爬,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郡主放心,他们追不上咱们……咱们一定能离开这里……郡主,郡主你振作些,很快就咱们就能离开这里,找到大夫……嗯,等我们和三公子会合,就能想到法子解去郡主所中之毒……”
三公子,齐小观……
他和杜晨还在山上应付着那些杀手。
三十余凤卫,有战斗力的只剩了他们两个,而且不能逃,只能战,才能阻拦杀手攀下山岩追杀十一。
十一努力压制毒性,尽量仰起头来,抬手搭在额前,挡住对她来说过于炙烈的阳光,希望能看清山上的的打斗情形。
秦南觉出她不安,便道:“郡主别担心,三公子武艺超群,机警多智,必定可以杀出重围……”
他一边说着时,一边不由地也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呆呆地顿住了口。
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坠下,烟黄的颜色里伴着雪样的剑光,如此的眼熟,偏伴着扎目的殷.红……
十一吸气,将自己手中的那截千秋索迅速甩出,却看准了那烟黄色坠.落的位置,居然也能稳稳地缠了过去,轻松地卷了过来。
以她毒伤后的虚弱疼痛,居然能轻易地卷过来……
待得看清卷来的是什么时,十一再也遏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而秦南在震骇之下手一松,连同背上的十一一起往下摔去。
幸亏千秋索的另一端依然缠着一处树木,二人直直坠下两三丈,那树枝虽因他们往下的冲力而摇晃着发出即将断裂的吱嘎声,到底让秦南抓紧机会稳住了身形。他惊魂未定,喘着气侧头看向十一,颤声道:“郡主,对不起……郡主……也别太担心,也未必……”
千秋索依然缠着那物,十一小心地收回,将那物握在手中紧紧盯着,哆嗦着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竟是一截断臂,犹自笼着烟黄的衫子;五指保持着剑客有力蜷曲的姿势,兀自紧握着溯雪剑,竟不曾因手臂与身体分离而松脱,——持着溯雪剑的最后一刻,他到底以怎样的力道在和敌人搏杀?
秦南深知齐小观与朝颜郡主自幼形影不离,情同姐弟,额上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劝道:“郡主,三公子若是不敌,必定……必定会设法逃去……”
话未了,山上有细碎石子纷纷滚落,又有一道烟黄色飞快坠.落。
“小观!”
这次那黄影隔得更远,十一高唤着,再顾不得运气压制毒性,一把抓过千秋索,奋力在山壁上一蹬,用尽力气去抓向黄影
。
她抓到了一角,却只听到布料被扯裂的“哧啦”一声,她手中便只余了一小块布料,而那少了一条手臂的身躯已更快地往下摔去。
她甚至看到了齐小观的脸。
虽然苍白异常,却还是那样俊美端正,一双黑眼睛正焦灼苦楚看着山顶,又好像正看着她,似随时能舒展那紧蹙的眉,扬一扬唇,笼着一身阳光冲她朗朗地笑,高声唤她,“师姐,师姐……”
“砰!”
齐小观和那些碎石一起重重砸入青江,溅起大朵的水花,却很快被汹涌奔来的激流掩去,再无半点形迹。
“小……小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