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应莲烟止步不前,黎香有瞬间的迟疑,旋即才问道:“小,公子,我们是随主子一同进去,还是……”
她本以为应莲烟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旋即却是听到了应莲烟略带着嘲弄的回答,“和锦衣卫的人一同进去,我们岂不是太碍眼了?蠹”
黎香低头一看自己一身衣裳不由愕然,小姐说的一点不错,太子爷身边的锦衣卫哪个不是一身飞鱼服,若是小姐还有自己这一身青衫打扮的进去,第一眼就被有心人看出来的。
何况太子爷历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走……”意外地看到北堂云鹤和北堂语嫣,应莲烟迟疑了一下,旋即却又释然。
镇南公向来疼爱自己的独女,何况又是山高皇帝远的在南疆长大,北堂语嫣男装出门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也就自己才会大惊小怪的髹。
显然北堂云鹤也看到了这边,径直走了过来,“三……你也是来瞧热闹的?”
应莲烟唇角微扬,“是呀,皇子娶妃,这么热闹,怎么能不来瞧瞧呢?”
北堂云鹤只感觉应莲烟这话似乎在嘲弄似的,只是她脸上笑意淡淡,却又是瞧不出什么端倪的。
“在这里寒暄可是看不到热闹的,进去找个好位置,才是关键,不是吗?”北堂语嫣一副“不是这样子的吗”的表情,应莲烟不由一笑。
北堂云鹤自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我只怕你就算是盛装打扮,回头也是要输给新娘的。”
北堂语嫣心底里的那点子心思被戳破,脸上浮现了一丝恼火,狠狠瞪了兄长一眼,倒是应莲烟见状帮她解围道:“能嫁给心上人,那时才是最美的。”
这话虽然没指名点姓地说,可是在场的谁不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
北堂语嫣顿时很亲热的和应莲烟站在一旁同一战线上,北堂云鹤有些不懂女人的心思了,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怎么语嫣这丫头也在意起来了。
三人正是要进去,却见街角处楚赫迎亲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到来了。
应莲烟反倒是不着急进去了,看着应如雪下了八抬的花轿踏过了火盆,听着喜婆的吉利话,她不由笑了起来。
“新人过火盆,红红火火,四王妃,小心台阶。”
喜婆和琴儿纷纷扶住了应如雪的左右手,她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看不到其他人,眼前只是一片火红,应如雪定了定心神,刚想要抬脚上去,却是感觉一股子冷意似乎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不由愣了一下,却是被喜婆带了上去。
“四王妃,现在可不能停下脚步。”
喜婆不由心有余悸,这相府四小姐不是声名在外么,怎么难道连这规矩都不知道?
应如雪忽然间有些迷惑了,为什么这眼神有的冰冷如霜,可是却又有的热烈似火,让她几乎行不动似的。
一阵风吹来,琴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盖头,应如雪也是心中一惊。
若是盖头被风吹跑了,可是不吉利的很。
礼堂是在皇子府的前厅,楚若云早早就在那里候着了,一句“新人来了”让原本等在那里的礼部尚书季大人抖擞了精神。
看着燃烧殆尽的清香,季大人沉声唱诺道:“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地谢苍天。
三拜高堂父母恩。
只是楚帝坐镇皇宫,倒是陈贵妃罕见的出现,坐在次席上,一派的雍容华贵。
“夫妻对拜。”
应如雪犹如牵线木偶似的任由着喜婆和琴儿搀扶着,又是弯腰一拜,却忽然间觉得自己膝盖那里似乎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她顿时浑身酥麻没有了一丝力气。
“礼……”季尚书刚喊出一个字,却是愣在了那里,怎么四皇子妃不起身?他眼神示意喜婆将应如雪搀扶起来。
喜婆得到暗示连忙去扶人,只是却不料应如雪竟是往下倒了去,她顿时傻了眼了。
这,自己做了喜婆三十多年,可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呀!
偏生季尚书见喜婆得到自己的暗示,一句“礼成,送入洞房”已经喊出了口来。
应如雪倒在喜堂上,让众人大吃了已经,喜堂上顿时传来窃窃私语,若非是陈贵妃端着脸,只怕那窃窃私语也都变成了大声议论。
楚赫却是一眼看向了应莲烟,他进府的时候就看到了应莲烟的存在。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琴儿几乎要哭了起来,应如雪却是忽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似的,忽然间觉得闷得慌,她一把扯去了头上的红盖头,琴儿阻拦不及愣在了那里,只是转眸看到自家小姐的脸,却是失声惊叫了起来,“小姐,你……”
不是今天用过了药吗,怎么这会子小姐的脸竟然又……
“啊,鬼呀!”
楚若云已经尖叫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楚澈怀里,“大皇兄,这人是谁呀,这番鬼模样,好恐怖呀!”
便是观礼的男宾客们见状也都齐齐后退了一步,掩着鼻子脸上都露出厌恶的神色。
跌坐在地上的人原本该是光洁无瑕的脸蛋上此时此刻却是布满了黑色的裂痕,裂痕处流淌着腥臭的血,只让人退避三舍。
“琴儿,我的药呢,我的药呢,给我药,给我药!”
张皇的声音彰示着此人是应如雪无疑,站在她面前的楚赫脸色顿时一变,几乎可以用砚台色来形容。
大礼已成,应如雪却是当众丢人现眼,应莲烟当初的所谓成全,难道就是为了看到此时此刻自己这般尴尬不成?
“看来本宫是来晚了,怎么四王妃倒下了,难道是起得太早饿昏了不成?”
楚煜的到来让气氛顿时更为尴尬,他姗姗来迟,应莲烟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楚煜是被什么耽误了不成?
只是待步入喜堂,楚煜却是神色一变,脸上的调侃的笑意顿时变成了嘲弄,“本宫还说呢,怎么喜堂里腥臭难闻,原来是美人变丑妇,四王妃这般别出心裁,可真是让本宫记忆深刻呢,看来今天的婚事开了个好头,贵妃娘娘您说呢?”
陈贵妃冷着一张脸,看楚煜这般挑衅,秀颜上顿时露出一丝怒火。
能和应建航的女儿成婚,这对楚赫而言可谓是有利有弊,但是他一向低调行事,从未表现出对皇位的渴望,这最终倒也是美事一桩。
可是如今,有京城第一美之称的相府千金却是忽然间毁了容,而且一身腥臭臭不可闻,偏生楚煜一句四王妃还坐实了应如雪的身份!
大礼已成,岂能休妻?
一旦这话说出口,楚赫这辈子再无可能登上帝位,而自己养了这么个儿子又有什么用?
“王妃累了,还不带下去休息?”
似乎应了陈贵妃的想法似的,楚赫吩咐道,只是脸色到底不佳,清俊的脸上隐约着的怒火。
应莲烟唇角笑意微扬,面对着楚赫的审视,却是毫不退让。
因为喜堂内忽然出现的意外,原本的闹洞房环节直接被取消了,直到用了药之后应如雪才如梦方醒,听琴儿说起适才的事情,恢复了光洁的脸蛋上顿时满是怒火中烧!
“一定是应莲烟搞的鬼,除了她还会有谁这般处心积虑要我丢人现眼!”
琴儿看应如雪怒火中烧,委婉劝道:“小……王妃,如今不是说是谁陷害您的事情,而是如何能让四皇子他……与您圆房。”
作为未出嫁的女儿,琴儿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尴尬,可是小姐原本就*表少爷了,如今又在拜堂之后暴露了自己毁容之事,怕是……想要在四皇子府上安稳度日都难。
应如雪没想到琴儿竟然这般说,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之后,最后却是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我会好好想想的。”
琴儿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出了喜房。府里的丫环正时不时地往这边打量,看到琴儿出来莫不是收回了眼睛,可是迟了一步。
“殿下在哪里?”
看到琴儿一副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样子,那丫环却也是没好气道:“殿下在哪里,我们当丫环的怎么知道?不过有件事我倒是知道的,今晚殿下会来和王妃圆房的。”
最后这句分明是嘲笑!
若是在相府后院,琴儿一巴掌早就扇了过去,只是此时此刻,小姐才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如今人在屋檐下,她又岂能不低头?
将手上的玉镯子给了那丫环,琴儿几乎是忍气吞声道:“姐姐,还麻烦告知殿下的去处。”
那丫环早就看中了琴儿手腕上的镯子,看她还算是识相,喜滋滋地摸着镯子道:“这个时辰,殿下还在前厅里陪客才是,王妃惹出这等事情来,传出去我们府里的名声可都没了的,殿下可不得给她擦干净屁股吗?”
琴儿听到这粗鄙的话心中又是一阵气恼,看着那丫环喜滋滋地离开,恨不得把她杀了的心都有。
只是,若真是如这丫环所言,四皇子正在给小姐善后,那么让四皇子接受小姐也不难,毕竟小姐只要不发作,就是那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美。
楚赫并没有善后,而是拦住了应莲烟的道路。
应莲烟有片刻的诧异,毕竟楚赫来找自己,这可不符合他的作风,何况应如雪弄出这么大的篓子,他应该在善后才是,怎么还有工夫来找自己?
“怎么,很奇怪?”拦住了应莲烟的去路,楚赫脸色笑意清冷,却是带着显然的怒火,那是火山即将爆发的前兆,虽然从未对自己如此过,可是应莲烟却是熟悉的。
“是奇怪,此时此刻,四皇子你应该在我四妹身边,细语安慰,然后温存,以此来拉拢我二伯吗?”
既然此时此刻楚赫并未在应如雪身边,无论她指不指出这事实,都无济于事。
楚赫闻言欺近了一步,几乎将应莲烟困在了方寸之间,“难道你就这么希望把我往她身边推?你可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没错,他之前对应如雪的确有过想法,才情并茂,娶回府中既能够疼爱,又能赢得应建航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应莲烟到来了,这让他改变了初衷。
而应莲烟毫不掩藏的对自己的怒火以及敌意更让楚赫好奇,自己究竟何时何地得罪了丞相府的三小姐,以致于自己这般被嫌弃。
只是他没料到,应莲烟竟是一再设计他,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她对自己的厌恶,甚至于舞儿被迫和亲,应如雪嫁给自己都出自她之手,他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自己究竟欠了她什么,竟是惹得她这般对付自己,几乎是苦心孤诣!
隐忍着怒火的楚赫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是含情脉脉的,若是前世,应莲烟早就潸然泪下扑入他的怀抱,可是被一头白眼狼咬过一次,甚至为此送了性命,难道她就不长记性吗?
“你喜欢我?”她这次没有再用敬称,语气里也满是嘲弄,“这样的喜欢,我可担当不起。”
前世,楚赫从来未曾这般说过,如今这般“直抒胸臆”究竟是为了试探自己,还是真的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了呢?
楚赫没想到,自己这般深情,在应莲烟面前却依旧是没用,她就像是披了铜墙铁壁为铠甲,无论自己的语言或者情感多么的锐利,都不能将其制服,以及虏获。
她与别的女子,真的不同的。
“应莲烟,你这般欲擒故纵,就不怕将来即使我娶了你,你也只能屈居侧妃之位?永远穿不上那大红品装?”
听到这般自以为是的话,应莲烟不禁大笑起来,楚赫脸色顿时一变,她却是不管不顾道:“楚赫呀楚赫,我没想到如今你竟然是这般自负,我告诉你我应莲烟绝对没有半点喜欢你,现在不会,将来不会,哪怕是我死了之后再度轮回,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脸上满是决绝的神色,似乎她整个人都在恨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自己扒皮拆骨才能泄恨似的。
看着楚赫愣在了那里,应莲烟轻轻掰开了他的手,那只手支着朱墙,将自己困在了墙角里。
“为什么?”伸手抓住了应莲烟的手,楚赫脸上流过一丝哀恸,一闪而逝的决绝落在应莲烟眼底,却尽数都是笑话。
楚赫会哀恸,楚赫会对自己动真情?真是比冷笑话都冷的笑话呢。
“不为什么,只因为……”靠近了楚赫,应莲烟笑靥如花,吐出的字却是无比的冰凉,“因为我恨你,恨不得生啖你的血肉,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域!”
这样,才能卸她心头之恨,才能对得起她尚未来得及见过世俗红尘的孩子,才能对的起死去的姐姐,还有宋天昀,等这个解决完了在解决他!
只留下楚赫站在那里怔怔出神,应莲烟转身离去,却不料拐角处却见楚煜正在与陈贵妃说话。
陈贵妃适才不就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忽然间竟又是回来了?应莲烟顿时目光中带着几分凝重,刚想要离开,却不料竟是被陈贵妃喊住了。
“这是应三小姐吧,怎么偷偷跑出来了,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说应相教女无方?”
她以为自己在乎应家的名声?应莲烟笑了笑,刚想要答话,却是听见有人脆声道:“贵妃娘娘勿怪,是我硬要拉着三表姐出来的。”
却是北堂语嫣不知道何时也走了过来,一脸歉意的冲着应莲烟笑道:“三表姐,要是舅舅要罚你的话,我替你受着。”
北堂语嫣的维护显而易见,陈贵妃聪明之人,她并不担心北堂语嫣,可是北堂语嫣背后的镇南公府却是让任何一个后宫妃嫔以及皇子们忌惮的。
“到底是你们姐妹们之间感情好,时间也不早了,本宫先行回宫,过会子舞儿就要出嫁了,想想还真是舍不得呢。”
舍不得楚瑟舞出嫁?应莲烟笑了笑,这还真不符合陈贵妃的秉性呢。
只是陈贵妃刚要转身离开,后面院子里却是响起了犀利的叫喊声,“王妃悬梁自尽了,快去找殿下和太医!”
是琴儿的叫嚷声,好在宾客们多是在前厅,这里是后院,声音却也没传太远。
陈贵妃闻言顿时色变,脸上闪过的恼火显而易见,应莲烟看在眼里不由笑了起来,应如雪这一场自尽的把戏不正是你喜闻乐见的吗?现在又这般恼火却是为了什么。
几乎与楚赫前后脚赶到了喜房里,被救下来的应如雪人事不知躺在那里,只是原本的惊现过黑色裂痕的脸上如今却是光洁细滑,哪有半点丑陋模样?
陈贵妃见状不由凤眼一皱,显然是对应如雪的模样有些不解。
倒是楚煜见状不由笑着道:“本宫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位鬼面罗刹,平日里貌美如花,可是每月总是会有几日丑不堪言不堪入目,难不成郡主你四妹是那鬼面罗刹的传人?”
应如雪醒来的时候正听到这嘲弄声,只是她却是凝眸看着楚赫,“殿下,是如雪让殿下丢人了,还望殿下赐如雪一死!”
应如雪掩面哭泣,啜泣声都忍不住让人心疼,楚赫俊颜依旧阴沉,听到应如雪这话却是轻轻揽住了她,“说什么傻话呢,你这病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头定然给你遍访名医治好了便是。”
将应如雪丢人现眼归结为子虚乌有的病?应莲烟倒是有些佩服楚赫了,看来他早就有了谋算,适才对自己的深情告白,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罢了。
“承蒙殿下厚爱,如雪感激不尽,只是如雪命苦,怕是不能像三姐那样好运,能遇到高人救治。”
好一个应如雪!竟然用这件事打起了师父的主意。
应莲烟心底顿时寒冰冻结,脸上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了,楚赫有片刻的迟疑,倒是陈贵妃闻言道:“如雪一提那位唐先生本宫倒是想起来了,民间不是传言九州大陆有一位神医唐隐吗?就是那位唐先生?皇上前两日还提及了这回事,郡主可否方便为皇上引见,相信皇上见到神医定然龙心大悦的。”
用楚帝来压自己?难道以为自己就会害怕不成?
“贵妃娘娘说的是,本宫这些日子也是精神不济,想要找那唐先生看上一看,只可惜本宫的锦衣卫本事不济,找遍了京城都不见神医的下落,不知道三小姐可否告知?”
该死!楚煜竟然帮应莲烟推脱了,若是锦衣卫都找不到,应莲烟找个借口不就是能将这是推脱了过去?
难不成为了那莫须有的下落,还能给应莲烟治罪不成?
应如雪只觉得一阵心寒,想要再度借机会让那神医给自己解毒药,怕就是难了。
“太子爷的锦衣卫找不到,莲烟怕也是无能为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贵妃娘娘见谅,神医是江湖中人,向来是行踪不定的,怕是如今又是哪里的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了。”
这番说辞,就算是陈贵妃百般不满意却也说不出什么,倒是应如雪闻言心底里暗暗记恨应莲烟,可是脸上却满是遗憾,潸然泪下,“是如雪命苦,殿下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
戏演过了。应莲烟淡淡一笑,应如雪太聪明了,以致于过了头忘记了过犹不及这么一句话,看,楚赫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眉关紧锁,这说明他正在极力忍耐什么。
忽然间,应莲烟耳边一凉,传入耳中的声音冰凉,“本宫不喜欢你这么看着别的男人。”
没想到楚煜竟然人前对自己做出这般举动,应莲烟愣了一下,却见陈贵妃正有所思地看着应如雪,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的情形,她略略用力想要挣脱楚煜的束缚,却不料自己根本是徒劳的。
“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应声,楚煜松了手,唇角扬起的微笑犹如得逞吃到甜葡萄的狐狸。
“没有了神医,还有其他人,你先休息吧,前面还有宾客,我先过去了,照顾好王妃,不能再有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