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雪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楚赫的手,含泪答应道:“如雪,定当为殿下好好活着。”
只是待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应如雪这才发现,喜房里竟然还有两人的存在。
是应莲烟和北堂语嫣,她们怎么在这里,还这副打扮?
“应莲烟,你……”
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了这几个字,换来的却是应莲烟不屑地一笑,“四妹,演戏就要全套了,可千万别在贵妃娘娘和四皇子面前暴露你的本质,不然只怕这点莫须有的怜悯,回头都没有了呢。”
闻言,应如雪神色顿时一变,看向应莲烟的眼神带着毒辣,“你胡说什么!”
她不信,凭她应如雪,还虏获不了楚赫的心,只要她想要的,回头他定然舞手奉上!
应莲烟却是轻声一笑,应如雪的心思如今太容易看穿了,她伸手在应如雪那滑腻的脸上摸了一把,啧啧叹道:“果然是京城有名的喜婆,那妹妹愿姐姐能有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这般冰肌玉骨,希望姐姐也能让四皇子*才是。”
应如雪顿时僵硬住了,看着应莲烟的目光带着骇然,她,她适才说什么?
也能让四皇子*,难道她知道了不成?怎么可能!
走出喜房,应莲烟长舒了一口气,“看够了热闹,怎么还不走?”
她转身要走,却是被北堂语嫣拉住了手。
北堂语嫣脸上有淡淡的诧异,她不明白,为什么应莲烟姿色平平,却是能够被楚煜看中,只是这不是重点。
如今自己对楚煜的那点心思早已经荡然无存,她诧异的是为什么应莲烟竟然会那么说,好像……
“应如雪究竟和谁有……勾结?”她到底没有说出“奸情”三字,可是却对此事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应如雪适才的神色,她看在眼中,应莲烟的说辞定不是假的。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应如雪怎么会与别的男人有所牵扯,难道她并非一心想要嫁入帝王家?怎么可能,虽然接触不多,可是二娘却是跟自己说过这些的。
“是将军还是乞儿,是皇子还是文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应莲烟淡淡笑道:“听说镇国公这几日就要回南疆了,姑母此番是留在京城,还是……”
见应莲烟并没有要说出答案的意思,北堂语嫣有些闷闷,“娘和父亲一同离去,我和哥哥留在京城。”
闻言,应莲烟不由狐疑地看了北堂语嫣一眼,依照应凝君的心思,怕是将女儿带离京城这个狼窝才是,可是北堂语嫣却是留在京城,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应凝君改变了主意?
“小,小姐,你适才为什么要把四小姐的权柄留给北堂语嫣?”
而且是,有意透露的。
固然北堂语嫣现在是和小姐一条战线上,可是却保不齐将来会怎么选择的。
黎香有些担忧,当初北堂语嫣对太子爷动情少有人知道,虽然现在她和蜀南世子月落互订了终身,可是镇国公独女和蜀南世子若是传出婚约,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楚帝,因此这门婚事到底能不能成,谁也说不定。
小姐,怎么敢这般托大?
应莲烟轻声一笑,“‘那是个聪明人,知道好钢应该用在哪里的。我们回去吧。”
到底是小姐都这般说了,黎香也不再多少什么,只是对最后一句话却是心怀疑惑,“回去?我们不去北华门了?”
楚瑟舞从北华门出发,届时京城的百姓夹道相送郡主出嫁。
应莲烟摇了摇头,“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让黎香信服,只是想起她们是偷偷溜出来的,黎香也不再坚持什么,只是路过临平侯府的时候,应莲烟却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三门婚事都在十月十六日这一天,京城里几乎是家家都挂起了红绸,怎么如今临平侯府却是扯去了?
看出了应莲烟的疑惑,黎香上前去问侯府门前的侍卫,闻言却是一惊。
“柳朔没了?”
对于这个侯府庶子,除了因为前去围场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外,应莲烟倒也没多加关注,围场上他也曾随着一同前去狩猎,在东方闵的文武舞全下显得几位笨拙,后来几乎不曾出过营帐,怎么回来没多久就没了呢?
难道是临平侯夫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除掉这个碍眼的庶子不成?
毕竟有天家的三门婚事的热闹,谁会关注侯府世子之死这等糟心的事情?
“怎么了?”察觉到黎香有些失神,应莲烟不由问道。
黎香有些恍惚,看着临平侯府前竟是连朵白花都没有挂,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权贵之家多欺诈,好在我没生在那里,否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应莲烟闻言不由一笑,有的人撞破头皮都想托生富贵人家,却不知这富贵人家却也有富贵人家的苦楚。
“走吧。”她转过头去,却不想竟是看到锦衣卫同知落何蜀青铜遮面往这边走来。
不知是故意装作没看见还是没认出自己,他径直走了过去,身后的锦衣卫个个神色肃穆,好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似的。
到底事关天家颜面,喜堂之上应如雪天仙变丑妇的事情并没有传扬出去,简氏沉浸在嫁女的悲喜交加之中并没有露面。倒是平夫人刘氏正抱着七少爷应文珏在梨香院里陪着老夫人说话,咿呀学语的应文珏逗得老夫人一阵开怀,只是看到应莲烟到来,那笑意却又骤然消失,似乎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三小姐来了,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刘氏笑着道,只是却也是在煽风点火,后辈让长辈等着,这于理不合,更是失之孝道。
看着刘氏带笑的脸,应莲烟淡淡道:“是我吩咐了丫环不要打扰我的,不知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看到应莲烟这般对自己不恭敬,老夫人恨不得扇她两巴掌,只是想起适才宫里传来的旨意,最后还是冷声道:“贵妃娘娘宣你入宫,快些去准备别耽误了时辰。”
柳皇后在这节骨眼上宣自己入宫?为什么?
脑中浮现了几个疑问,应莲烟慢慢点了点头,“是。”
看着昔日对自己恭敬孝顺,如今却是连面上都不愿意维系的人,老夫人不由吐口而出,“养不大的白眼狼!”
落妈妈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了,连忙低声道:“老夫人,别……”刘氏可还在这里呢。
只是刘氏却好像是没听见似的,还在那里逗弄七少爷玩耍。
老夫人听到落妈妈开口却是将她赶了出去,“把七少爷抱出去,我和平夫人有话要说。”
刘氏和落妈妈都是一惊,可却还是将怀抱里的应文珏交到了落妈妈手中,“小七乖,跟着嬷嬷出去晒太阳。”
小暖阁内再无他人,老夫人看着低眉顺眼的刘氏,慢慢开口道:“如今相府里子嗣凋敝,只剩下文珍和文珏两个了,他们出息了,你将来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看老夫人竟是一开口就提及自己的两个儿子,刘氏心底里不由微微惊诧,什么时候开始,老夫人竟也是这般单刀直入的直接,而不是钝刀子慢慢地磨了?
“婢妾定当好好教导他们,让珍儿和珏儿长大后孝敬祖母的。”
老夫人闻言却是冷冷一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说一句,想要保住他们的未来,你得先保住相府才是,你明白吗?”
刘氏闻言顿时一身冷汗,看着老夫人的目光带着惶恐,“老夫人说的,婢妾不明白。”
老夫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只知道怎么用手段抓住男人的心,难道就不知道睁眼看看外面?你怎么看三丫头?”
饶是知道老夫人和应莲烟闹了些隔阂,如今祖孙之间有些龌龊,可是刘氏也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这般说,顿时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三小姐聪明伶俐,有几分昔日夫人的影子。”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赫连若兰。
老夫人闻言却是冷声一笑,“有几分她的影子?赫连若兰要是有她这等心思手段也不会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想要两个儿子出人头地没什么,只是他们现在还小,你得帮他们扫清了道路才是,明白了吗?”
老夫人的厉声一喝让刘氏汗流浃背,直到从落妈妈手中接过应文珏的时候还有些神不守舍。
梅香搀扶着主子回了石园,看刘氏还是心神不定不由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了这是,老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刘氏看着一路抱着已经入睡了的幼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还是小孩子好,什么都不懂,吃了睡,醒了玩就是了,我小时候也过过这样的日子,只可惜早就记不得了。”
看刘氏竟然说起了几十年前的旧事,梅香不由暗暗着急,却见刘氏笑着道:“你别着急,我心里有数,放心吧,我不是夫人,不会那么自取灭亡的。”
梅香不止一次听刘氏提及夫人,可是她进府晚,那时候应建航已经从礼部尚书升官为当朝丞相,而后宅里的女主人也是简氏。
“小姐,赫连夫人当年,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总觉得自家主子是知道些内情的,不然为何老夫人偏生单独留下了她,还是趁着三小姐离去后?
刘氏闻言神色顿时一紧,她手下没注意,一下子勒住了应文珏,小婴孩在二娘的怀抱里骤然醒了过来,一舞黑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二娘,在刘氏的哄劝下慢慢又睡了过去。
小心的将应文珏放在了床上,刘氏坐在了床边,看着幼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怎么死的重要吗?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没人能查出什么的。”
当时的接生婆子已经死了,知晓内情的除了自己再无其他人。
梅香心里头有些担忧,脱口而出道:“锦衣卫的人会不会查出什么?”
刘氏闻言猛地一惊,旋即却又是放松了神色,“不会的,锦衣卫崛起没几年,查不出来的。”可是到底因为梅香这一句话,她还是隐隐不安。
“你这些日子注意着玉缘院那边的动静,要是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告诉我。”也许,老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三小姐或许是真的察觉了什么,所以要对相府动手了?
不行,她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断不能因为应莲烟的一时兴起而葬送了这一切!
玉缘院,应莲烟梳妆完毕,正要出门,却是拦住了黎香。
“你去安平侯府一趟,这次碧儿陪着我进宫就是了。”
黎香愣了一下,碧儿也是诧异,这段时间以来小姐越发信任黎香了,几乎是去哪里都带着她的,怎么忽然间这次竟是要让黎香离开?
黎香吃惊的却并非小姐让她离开,而是小姐说这话的场合,碧儿在场。
而有些事情,碧儿一直都是不知道的。
如今,小姐忽然这般说,是不打算对碧儿掩藏什么了吗?
黎香正要离去,却又是听到了应莲烟另一句吩咐,“把这个交给她,她自然知道会如何行事的。”
一个锦囊递到了黎香的手中,上面有淡淡的熏香,是百合香的味道。
“是,奴婢知道了。”
因为嫁女,简氏和柳姨娘并不方便进宫,此番应莲烟是独自前往宫里的,碧儿坐在那里一阵沉默不语,良久才打破了沉寂。
“小姐,奴婢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忍了挺久,而且脸上并没有太过于急切,语气也算是平稳,碧儿终于能够独当一面了。应莲烟不知为何心底里有些欣慰,这段时间以来她信任黎香固然是有黎香有武功傍身,又是锦衣卫的人,办事又向来有头脑的缘故。
可是却也是为了让碧儿能够成长起来,一味的忠诚固然是自己需要的,可是却远远不够。
货比三家,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才是好的。
她如今已经不再是躲在暗处的人,自己手下的人也不能弱了去。碧儿固然可以没有武功,可是却绝对不能没有头脑。
“说吧。”茶水如一注线似的落入了茶杯之中,应莲烟执壶的手很稳,碧儿看到这若有所思,待茶水八分,那手腕一转收了回去,她才慢慢道:“小姐让周妈妈将玉缘院大小的卖身契都收了起来,是准备动手了吗?”
茶壶落在了小几上,应莲烟清眸微微一抬,看向碧儿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果然,碧儿聪明了许多。
“没错,火候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甚至碧儿心底里舒了一口气,是一股子释然。
这个念头自从她随着小姐从西凉回来就有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半个多月,如今终于像是王屋太行一般被挪去了,她心底里只有释然。
从跟随小姐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明白的,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心底里却还是有些不舍,到底……
“你放心,我知道你与她们情谊,她们若是知命就能逃过一劫,否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应莲烟淡淡一句道出了碧儿心中所想,到底碧儿不曾经历过那种背叛,否则绝不会心肠这般软弱的。
碧儿却像是得到了一个保证似的,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奴婢不会透露的。”
应莲烟闻言淡然一笑,碧儿是自己信得过的人,自然不会做出那种蠢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的。
“回头跟黎香学些三脚猫的功夫,多少能防身才是。”
碧儿闻言心中一惊,看向应莲烟道:“黎香会功夫?”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浮现,最后却是脱口而出,“小姐,难道她是锦衣卫的人不成?”
会武功的丫环特意安排到小姐身边,而又得到小姐的信任,除了八千岁的锦衣卫,碧儿不做它想。
“嗯。”应莲烟淡淡的点头,也不知道安平侯府内是否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九儿接过了黎香手中的锦囊并当着她的面打开,只是看到锦囊里的纸条时却是微微惊讶,黎香倒是当初听飘雪提及过埋伏在安平侯府的这个小丫头,见她如今这般神色倒是有些好奇小姐究竟在纸条上写了什么的。
“黎香姐,这的确是小姐吩咐的?”
黎香点了点头,唇角笑意淡然,“怎么,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小姐?”
九儿神色肃然,“九儿不敢,九儿定会按照小姐吩咐行事的,还请黎香姐转告小姐。”
黎香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的楼阁,她忽然间回过身来看着九儿道:“这段时间,飘雪找过你没有?”
九儿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却是点头道:“飘雪姐姐找过九儿一次。”
黎香心底里无声一叹,果然,飘雪还是不死心,只是这次若再是犯了差错,只怕是太子爷盛怒之下根本不会饶了她性命的。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有人自寻死路,自己强求那么多干什么?
待黎香离开后,九儿才又松开了紧握着的手,因为紧张,手中的汗水几乎阴湿了那纸条,墨迹有些泛滥了,只是却又是能辨清原本字样的。
“救简成洛,让简成平抓住你。”
九儿轻声念出了口,语气里有着一份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惧。
“九儿,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把东西给三少爷送去?”
听到有人喊自己,九儿连忙吞下了那纸条,将锦囊收了起来,“是,阿朱姐姐,难道大少爷回来了?”
阿朱点了点头,“要不然我催着你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爷一回来三少爷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要是送这些药材送晚了,你不是要倒霉?”
九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多谢阿朱姐姐提醒,阿朱姐姐拿着的也是三少爷要用的药材?”
阿朱再度点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三少爷整日里研磨这些,怕是都要成神医了吧?”
神医?九儿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是毒医才是吧。
她自幼接受锦衣卫的训练,便是寻常的毒药也是知道些的,简成洛如今整日里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就是为了研制毒药吗?
小姐让自己失手被抓,也许如今是个机会。
端着托盘的手紧紧抓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简成洛专用的药庐,九儿稳下了心神,只是刚走近药庐,却是听见了里面的吵闹声。
九儿顿时拉住了阿朱,停下了脚步。
“你竟然敢骗我,那解药要真是有效,怎么会让如雪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