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们虽有术法可以用来收藏大件物品随身携带,但一般也只限于收拾兵器或贵重之物。
这摇篮诚然珍贵,但我们住过的木屋,乃至从小呆惯的昆仑,于我哪样不是珍贵的?我又岂能一一带走?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活着便难免有得失,有取舍。既然难求事事遂心,能让自己的遗憾少些,更少些,我便该心满意足。
我拈过摇篮上的银铃,放到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密密收藏了,展颜向景予道:“走吧,我们去送师父最后一程。堕”
景予点头,却伸过袖子来,为我拭了拭眼角。
不知什么时候,脸颊已凉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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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知道师父盼着我开开心心地活着,我也的确想让他看到我开开心心地活着。
所以我抱着师父的骨骸向前走着时,努力将步履走得轻捷,就像当年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摘野花采野果一般。
走到池水尽头,有绿竹森森,翠影幽横。
几堆湖石散落其中,颇有韵致。往年肉饱饭足,师父常带我到此间散步,赞这绿竹虚心高节,素质英姿,可引鹤栖凤,娱情悦目。
何况此处一眼可见我们久住过的木屋,我们嬉弄过的池水,葬于此处应该没那么寂寞。
景予和我商议好,便在竹林一角择了地,挖了墓穴,将师父的骨骸安葬下去,立了墓碑。
他收养我这个魔界之女诚然罪过不轻,但到底和众仙尊师兄弟上千年,想来广昊师伯他们就是发现了,也不至于过来掘他的墓。
我犹恐师父嫌此地简薄,悄点荣枯藤,不过略施灵力,本来略显颓丧的秋日竹林很快焕然一新。但见碧叶如玉,光润凝绿,柔枝袅袅而动时,沙沙如吟风月,清姿潇然出尘……
碧水红叶,青林白云,从此听风竹下,赏蝶花边,没了我这个顽劣弟子拖累,不知师父的笑容会不会更多些,师父的皱纹会不会更少些。
景予携我跪于坟前,取美酒三杯以酹,低声道:“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皑东师叔,一路走好!”
我也弯着唇,压着嗓子里的嘶哑,努力笑得轻松清脆,“师父,你放心,我虽再没有了不得的师父,却还有个了不得的父亲。便是无人为我折莲复生,我也能好端端地活下去,和你在我身边一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这般说着时,喉间已经堵住,勉强挤出的笑声里只听得声声凝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泪水却是串串地滴落下来。
景予握紧我的手,黑眸凝望着我,正待说话时,忽一皱眉,身体已紧绷如满弓的弦。
我亦是心头一凛,尚未回头,便听得有人奔近竹林,冷笑道:“果然是昆仑众仙教出的好弟子!既有魔帝相助,又有昆仑仙尊相帮,难怪肆无忌惮,也难怪赤城灭门,昆仑却安然无恙!”
景予猛地将我拉起,护到身后,冷眼看向来人。
这声音听着十分陌生,并非哪位昆仑仙尊,但他怒火冲天,言语刻薄,比昆仑众仙更要盛气凌人。
抬眼看时,那人头戴芙蓉冠,身着金襕绛紫云纹法衣,足蹑朱履,虽则华丽,却不如昆仑法袍飘逸超脱,但观其行止气势,俨然已是地仙气势。
他身后有数位年轻剑仙跟着,模样也很陌生,但无不横眉怒目,恨不得生吞了我一般。
我略一思索,便已猜到那人是谁,顿觉头皮一紧;可惜再看到随在他身畔的那长者时,却连喊景予逃命的勇气都没有了。
竟是昆仑掌门广昊仙尊!
景予顿了顿身,已拉过我跪地行礼:“弟子景予、叶菱拜见掌门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