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洗干净。”纪深爵抬手给她解衣扣。
“我自己来。”陆浅浅推开他的手,慢步往浴室边走。
这不应该是她受到的待遇,从她进门开始,没有关心半句的问候,只有责备。这不是她想要的家,她像个外人,闯进了沉默庄园。
她不是神算子,可以算出在路上被人堵上。人心若是这样险恶叵测,那也是她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和这些人纠缠在一起。她宁可去街边支个小摊卖红薯,也不想看到这些成天算计的、令她反胃的面孔。
衣冠鲜丽又有什么用?每天担心这些东西被抢走,还有生活的乐趣吗?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搀?
并且,她只是想去解决问题,不是制造麻烦。制造麻烦的另有其人,为什么不去指责、逮出制造麻烦的人,而要把矛头对准她?人的三观去哪里了?还是,只是见她孤立无援,所以可以尽情伤害?
嫁入豪门,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自尊,自由,还有享受家人朋友关爱的权利?她真想问问纪深爵,问问纪妈妈,她们两个也是纪深爵亲近的人,还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明明这一切是针对她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和善一点悦?
纪深爵站在门口,看她站到花洒下,用力抓洗头发。他拧拧眉,想说什么,又紧紧地抿上了双唇。
他们的性格很不一样,陆浅浅是有话必说的人。纪深爵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的人,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疼她,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水声很大,哗啦啦地冲刷着陆浅浅雪色的身子。她还是这样玲珑,这样瘦,纤纤的腰,仿佛一掐就能断掉。他很难想像,这么小小的她,未来大着肚子的样子……
他是很爱她的,很想好好爱着她的。但是,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僵了好一会儿,陆浅浅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也就一秒钟,然后转过了头,继续往头上揉洗发水。
现在知道他看得到,她洗
澡也不躲他,更懒得害羞。她的手指揉过头皮,指甲在打结的头发里卡住了,用力一扯,勒得指甲缝里生痛。
她突然哭了,眼泪和水一起疯淌。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活得这么艰难,为什么老天爷不肯多疼爱她一点。为什么当年要抱错?为什么她没有疼爱自己的家人?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让她伤心为难的事?为什么她想有个依靠,这个依靠却和她想像的不一样?为什么要有赵婧妃的存在呢?
为什么,她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活得一帆风顺?她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恶,才换来这辈子波折不断?
她有这么多个为什么,简直有十万个!她没地方问,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别的人和她一样悲剧,想要的东西总是离她很远,想爱的人却总是和她想像的不一样,想要的温暖地还总和她隔着一片薄薄的冰,亲近不了!
“以后不要乱跑,我会处理好。”纪深爵终于开口了,“今天只是记者和家属,如果……”
陆浅浅不想听到这些,把水一关,瞪着他说道:“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哥哥……如果你在家,你就能陪我去。我想去见谁,你从来没问过,我想去哪里,你也从来没有陪我去过。我想做什么,你更没有问过我。”
“你一直在为我作主,你有没有问过我,我要不要你替我作主?你凭什么为我作主?你要为我作主,有没有主动地告诉过我哪怕一个字的真相?纪深爵,我活这么大,从十一岁到现在,我受到的欺负和辱骂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多承受一个字。哪怕是你妈妈,也不可以这样对我,她没有资格这样指责我。让那个该死的赵婧妃离我远一点,若她再靠近我的视线半步,我就会给两个耳光。我说到做到!”
陆浅浅越说越灰心,转过头,看着另一面墙,语气生硬地说道:“还有,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连去见谁的自由都没有了。如果不是你纪深爵,我也不会陷进这些事里来。什么叫做我占去了赵婧妃的爸爸妈妈?我若能占,也不占她的,我宁可做一颗野草,日晒雨淋。赵家和我没关系,从我出生到我长大,赵家没有负过责任。反而是我一直痛恨的陆家,抚养了我这个和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还有你,当年做了那样的事,你一走了之,你也是罪犯,你也对我犯了罪!你们都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纪深爵抱着双臂,眉头微微拧起,“脾气怎么会这么大呢?”
“怎么,比不上赵婧妃温柔,后悔吗?去吧,门开着,你有月退,你看得到,你大可以冲出去找她,我相信她会很高兴。”陆浅浅冷笑,
纪深爵眸子一垂,转身走开了。
陆浅浅肩膀紧紧缩起,把眼泪吞回去。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哭给疼爱她的人看,疼她的人会心痛——她不想让那人心疼。哭给无关紧要的人看,毫无用处,她不想当怯懦的人。
“陆浅浅,怎么这么没出息了?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