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二叔说完这句话,岑护儿略略收拾了一下悲痛的心情,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是,谢谢二叔了。”
“少爷,这可折煞了老奴了……”鹿二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打断了:“夫人?鹿二,你管那个女人叫夫人?”
岑护儿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回家这么快就会遇见这个讨厌的人,但是限于礼法,他不得不主动问好:“二哥,您好。”
二哥是一个有些胖的青年人,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的样貌岑护儿从来都不记得,因为这个二哥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压迫和欺压的符号。岑家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和次子都是大妇所生,只有他是老爷新纳的小妾所生。也正是因此,岑护儿在岑家的地位也仅仅高于长工,是不被大妇视作真正的岑家人的。
岑护儿不止一次地听到大妇恶毒地叫嚷:“他是那个小贱人的儿子,他也是个贱人!他也配姓岑?”这声音从父亲的卧房里面传出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而大妇那沙哑又恶毒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哪怕岑护儿的房间和父亲的房间隔着几百步的距离,他仍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怎么不配姓岑!我一定是最优秀的,最出色的!岑护儿无数次想要冲进父亲的房间,大声对着这个毒妇高喊,用自己的铁拳向她证明自己的决心。
可是他不能。
他是庶出的儿子,身上还只有一个区区秀才功名,他若是敢这么做,毒妇就会撺掇着父亲去县衙告状,把他的功名革去,而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后果!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夺去他的功名,这是他的未来,是他复仇的希望所在!
而大哥和二哥也不是他能够对抗的,大哥是举人,在十里八乡都是名望甚高的,那怕是父亲有时候说话都不如大哥好使,而二哥虽然没有功名,可是他善于财会,家里的账目都由他掌管,在父亲眼里,这两个孩子比自己的地位都高太多了。
敌人的势力太大,岑护儿暂时不能对抗。
“我岑护儿要想毒蛇一样隐忍,像乌龟一样沉默,可是等到时机到来的一刻,我要让你们所有人,所有人尝尝我的厉害!”岑护儿又轻轻攥了攥拳头,恭恭敬敬地听二哥讲话。
二哥今天穿了一身紫花布棉袍,脚下踩着一双鹿皮靴,按说庶民是没有资格穿皮靴的,可是而今商人工匠无不以穿丝绸衣服为时尚,哪怕是在城市里招摇过市都没有人管,二哥穿一双皮靴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说。他还附庸风雅地拿了一把洒金的折扇,上面绘着四美图,浑然不顾眼下的雪暴天气!
二哥皱了皱眉他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又瞅了瞅岑护儿落魄的状况,似笑非笑地说:“三弟,我刚才说你母亲不能叫做‘夫人’,你心里可有怨言?”
“二哥说的对,小弟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