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并非有些寡母成日想把儿子攥在手心里,除了欣慰儿子成家立业,并无其他不悦想法。
林黛玉的嫁妆满满当当一院子,又有各家添妆,足足塞了一百八十八抬,上用的云锦织缎已不算什么,整匣整匣的东珠南珠,头面首饰是套套精品,有时新的样式,也有彰显世家底蕴的老东西。
最叫人眼红是那些个名家字画,金山银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既风雅又珍贵。
皇后娘娘亲自赐了嫁妆的头三台,除了福禄寿三星,又有一对羊脂白玉美人瓶,一对红珊瑚摆件,美人瓶洁白细腻,珊瑚殷红莹润。
陈夫人道,“以后和姑爷好生过日子,你父亲也好放心。不要辜负了老人的苦心。”
她是做长辈的,自然懂得父母的期望,难道这么多嫁妆就为了炫耀么?不过是为了想让女儿日后过些舒心日子罢了,钱财皆是身外之物,京城里扣下聘礼,薄办嫁妆的人家比比皆是。
林黛玉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也是做婆婆的,便舍了老脸嘱咐你几句,你婆婆一直喜欢你,你也好生服侍你婆婆,旁的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会把日子过好的。”陈夫人放下梳子,让嬷嬷把林黛玉的头发挽起,又戴上凤冠。
林黛玉感激道,“夫人肯同我这个,我心里只有欢喜的。以后还盼着夫人和大奶奶和我常来常往。”
甘氏道,“这是自然,你只当我是姐姐,咱们似亲戚似的走动。”
“你啊,你让麟哥儿喊她姐姐,你又是她姐姐,这成什么了?”陈夫人从她怀里抱过麟哥儿,不想麟哥儿笑嘻嘻道,“漂亮的都是姐姐。”
说着在陈夫人脸上亲了一口,“祖母也漂亮。”
众人正一阵笑,王熙凤领着迎春来了,她见了林黛玉道,“妹妹莫怪,被孩子绊了脚,晚了一步。妹妹今日真是如天仙下凡一般,我只当见了月里嫦娥呢。”
林黛玉抿着嘴笑,招呼了她几句,迎春不声不响立在一旁,她已经十八岁了,因为贾宝玉的事受了些影响,前些日子刚刚订下亲事,是王熙凤娘家的旁支。
邢夫人开始还不同意,觉得迎春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嫁个小秀才太寒酸了,眼见着没有再好的亲事才同意了,其余的不是暴发户人家就是纨绔子弟,人品很不堪。
昨儿晒嫁妆邢夫人和王熙凤是来添了妆的,邢夫人送了两套,王熙凤送了一套皆是上好的头面,又替贾母送了。
今日贾母身子不大好,邢夫人便留在家里了,只是林黛玉大喜的日子,这个却是不好说的。
待得林黛玉穿上嫁衣,在场无不惊艳,只觉王熙凤说得没错,嫦娥下凡也不过如此颜色了。
吉时将至,外头响起鞭炮,严骥来迎亲了。
甘氏抱着儿子一溜跑,“走走,抢红包去。”
端坐正堂的林如海看着林渊道,“你去,且出些个难题,哪里这么容易放过他。”
林渊笑着点头,以叔父的名义连出了十道大题。
门外就有人大声叫喊起来,“林小叔,你这不厚道,你这是科考呢,还是堵门呢?”
林渊听出是明博裕的声音,回道,“这便是我林家堵门的题,只说答还是不答!”
严骥朗声道,“当然要答,小叔且听好了。”
他心中比殿试还紧张,口若悬河,说的是行云流水,十道大题一个人便答了个干净,周边也有翰林院共事的也有国子监的同窗,起哄道,“状元小叔,如何啊!”
府内众人连声称赞,都道该开门了。
林渊笑道,“开门,迎我林家佳婿。”
相陪来迎亲的皆是有学识有功名的书生,个个相貌堂堂,进门就开始发红包,引得笑声不断。
明博裕扔了个红包给林渊,“喏,你的。”
最后拜别了林如海就要上花轿了,林黛玉忍不住伏在林如海膝头痛哭,众人也知道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深厚,只得苦劝林黛玉,甘氏道,“离得这样近,时常能回来看你父亲的,你哭成这样,岂不是叫他心里难过。”
林如海少有的红了眼眶,“那会儿只有这么大,眼看着长成大姑娘,要嫁给别人家了,他要是对你不好,我打断他的狗腿。”
严骥道,“这是自然,我明儿就去寻一个打狗棒来给岳父,专门用来打我。”
林黛玉在丫鬟服侍下擦了眼泪,好在妆还未花,小两口恭恭敬敬给林如海磕了三个头,磕完也不起来,又朝着林如海边上的空位又磕了三个头。
都知道她是念着已故的林夫人,便也没有拦,由着她磕了头。
严骥亦跟着她磕,“待得来年休沐我便陪你回姑苏给岳母大人好好磕个头。”
林黛玉盖着亲手绣的龙凤盖头,一眼看过去只能瞧见严骥大红的喜服,心里到底是欢喜的。
轿夫早得了厚厚的红封,务必脚下稳当,勿要颠着新娘子。
人赞十里红妆,美人如玉,他唯在意林黛玉这个人。
人夸探花及第,少年英才,她亦只看重严骥这个人。
林黛玉在花轿里,不免想起当日在扬州登船时,那一个温文尔雅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