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捂着脸,原本妩媚风情的美目满是血丝,怒道,“本是琏二爷说家中奶奶凶悍跋扈,哄骗了我姐姐,又许她二房奶奶。如今倒成了我们勾搭爷们了,你们这样颠倒黑白,仗势欺人。大不了一拍两散,看我宣扬出去,谁能落得好。”
王家女眷里有一人缓缓道,“自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姐妹二人不出来见客,他如何能哄骗于你?还是说你们看着长得老,其实岁数小?我嫂子凶悍跋扈?你满府里打听打听,我嫂子上敬公婆,下扶弟妹,主持中馈妥妥当当。退一万步,从未听说过哪家因为主母凶悍,便要娶二房的。”
王熙凤惊讶的看过去,“你怎么跟着来了?家中易哥儿可有人看着?”
贾迎春笑道,“易哥儿和她祖母还在王家呢,本今日去拜访做客的,我就跟着来了。”
她出嫁时候,王熙凤是出了大力气的,从夫家到嫁妆,皆是尽心竭力尽善尽美,她在夫家得婆婆教导,也不需要再忍气吞声当个木头人,故而才有方才那番话。
尤三姐见她在王家人中,却又喊王熙凤作嫂子,倒不明白她是个什么身份了,小红道,“这是咱们家大姑奶奶,和奶奶娘家结了亲。”
小姑子就在这里,瞧瞧你们的样子,真真是好笑。
迎春着一件杏黄贡缎小袄,发间点缀三五嵌宝石金簪,通身看起来又沉静又富贵,因着刚生了孩子的缘故,比从前胖了些,更圆润丰满了,哪里还是当时挤在贾母厢房里的那不言不语的二姑娘。
“她怕你气坏了身子,非要一起跟来,也不枉费你们的情谊了。”许氏道,“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儿易哥儿瞧不见她,倒要哭起来了。”
王子腾夫人和许氏走在最前面,王熙凤拉着迎春说话,两人坐了一辆车,迎春知道她心里难受,倒说些萱哥儿多可爱多听懂事的话,“刚才逗了他一会儿,笑得可好看了,哪里像我们易哥儿,略逗逗,马上就哭了,谁哄都不行。”
“连你婆婆也不要?”
迎春笑着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一个。连着他父亲抱也不要。”
王熙凤道,“孩子还是自己养的好,你单瞧咱们老爷和分出去那位就知道了。老爷从前是太老夫人跟前养大的,打小就和老太太不亲,不然怎么就让分出去那位越过老爷了。”
“恩,瞧宝玉和他也能懂。虽说养在老太太膝下有体面,可我到底还是舍不得。”
“你们家不是这样的人,别被娘家带过去了。别说养在老太太跟前的爷们了,你瞧那几个丫鬟,比你们都还要体面,是不是?”王熙凤说起贾家是一肚子火,才没过几天清净日子,“男人啊,不求多出息,没本事就安安生生过日子。”
迎春丈夫便是这样的人,考了个秀才,自觉才学天赋有限,便守着家里的庄子和铺子,专心打点庶务,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
迎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熙凤了,叹了口气,“嫂子过得辛苦。好在还有萱哥儿,我之前也会东想西想,等有了易哥儿,一门心思都在这个小东西上头了。”
“这样也不好,你也得顾一顾丈夫才是,别学我。我只顾着萱哥儿,疏忽了你哥哥。”
“嫂子何苦说这样的话,猫要偷腥谁拦得住?这世道,就是女人家艰难。相夫教子不提,还要管那些个妾和丫鬟。太贤惠了,说你管不住丈夫,太严了,说你善妒醋坛子,没儿子怪你不能诞育子嗣,有儿子了又怕太关心儿子疏忽了相公。”迎春说了一大堆,有些不好意思,“嫂子心情不好,我还说这么多。”
“如今咱们大姑娘可是真换了个人了。”王熙凤笑起来,“你说的不错。女人啊,天生就有罪。要我王熙凤是个男儿,何必纠缠在这里家长里短中,早去建功立业了。”
王家今日热闹的很,王子腾夫人先派车送了迎春婆媳回去,把王熙凤母子安排了住处,“从前的闺房是不能住了,如今你带着孩子呢。”
“还是伯母待我好。”王熙凤道。
“一会子吃个团圆饭,你嫂子妹妹都来了。”王子腾夫人直接问她道,“凤哥儿,你预备如何打算?在娘家住几天,让女婿知道好歹是肯定的。”
“也不过这个办法。总不见得和离。”
“和离可不行,到时候不是让人戳你脊梁骨吗?”
“我知道,这就和离了,姐妹怎么做人呢。”王熙凤倒是这样想,可这世道也不允许,“我以为自己一心为他,会有个好结果,不过也是如此,随他吧,想和谁就和谁。我也想好了,到时候回去带着萱哥儿搬到东院去。不能相夫,只管教子吧,可惜我也没读几个书,不知道能不能教好。”
夫妻二人走到这步,也不过就落个名分了,王子腾夫人还能说什么,也不再劝,命人置办了好酒好菜,叫王熙凤的姐妹几个陪坐。
这么大的事儿,必定是要惊动家中几位老爷的,王熙凤父亲不必说,气得杯子也摔了,王子腾听后更是大怒,“贾家必须要给我个交代,我王家的女儿就是这样任人欺凌的吗?”
王子腾夫人叹道,“只怪我们没给凤丫头陪送绝色的丫鬟,怪谁呢。”
“一个男人,成天就拴在女人裤腰带上了,谁能看得上。难怪贾赦千方百计也为他谋不到个实缺,别说林如海,就是我,也拉不下这张老脸,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为了什么女人误了正事。”
话说到一半,下人来禀报,贾琏来了。